海口五公祠内的浮粟泉。据史料记载，浮粟泉是苏东坡被贬海南时，指导村民开凿而得。封烁 摄
省第八次党代会报告提出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明确要“加强乡村治理，推动移风易俗，建设文明乡风。吸引致富带头人、返乡创业大学生、退役军人等各类人才在乡村振兴中建功立业”。乡贤文化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2015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的《关于加大改革创新力度加快农业现代化建设的若干意见》首次将“乡贤文化”写入其中，此后连续多年中央1号文件提及“新乡贤”。当前，立足新发展阶段，考察海南乡贤文化的具体实况，反思、剖析海南乡贤文化发展存在的问题，不仅能为当下的乡村治理和乡村社会重建寻求重要的文化资源，而且能为“全省一盘棋、全岛同城化”提供相应的参考与借鉴。
定安县高林村张氏宗祠所凝结的以张氏乡贤为灵魂的乡贤文化，就是海南传统乡贤文化的典型代表。张杰 摄
01
海南乡贤文化的优势及特点
对“乡贤”的解释，经过历朝历代官方和民间的总结归纳，形成了比较一致、完善的概念和标准，即本乡本土有德行、有才能、有声望且被本地民众深刻记忆和尊重的贤人。中国社会关系是基于血缘和地缘的人际关系总合，乡贤文化也是中国文化的一维。海南文化具有显著的岛屿文化特征，这一地缘特征不但富有个性，且颇具张力，因此也赋予了海南乡贤文化不同于其他地区的独特个性。
海南乡贤文化呈现区域性。历史上海南经历了持续不断的移民历程。黎族是海南岛最早的居民，地理上有“黎内汉外”的民族分布区域特征。自汉武帝元封元年置儋耳、珠崖两郡，大量军队和政府官员及其随从迁居海南岛，一些内陆移民也自发迁入岛内。来自不同文化区域的移民分别开发着海南的不同区域，形成多样的移民文化。如在岛西屯军区域，主要是军事移民入驻，这些区域的乡贤文化颇重视武功；而在琼北区域，闽浙移民大多以商人、文人的身份移民海南，该区域的乡贤更重视文教与经济。海南岛随处可见的宗祠是传统乡贤文化所呈现的一种物质形态，定安县高林村是海南唯一的探花村，高林村张氏宗祠所凝结的以张氏乡贤为灵魂的乡贤文化，就是海南传统乡贤文化的典型代表。
海南乡贤文化具有多样性。不同时期的移民文化输入决定了海南文化在地区上有差异性，这种差异性带来了海南乡贤文化的多样性。在海南中部区域，历代黎族领袖就是海南黎族区域的乡贤，他们对黎族文化的影响体现了黎族乡贤文化的另一面瑰丽色彩。自唐宋始，海南被朝廷视为放逐罪臣之地，贬谪文化为海南乡贤文化又增添新的内涵。以一代文豪苏东坡为代表，如王义方、胡铨、李光等，他们虽为“戴罪之身”，但都有丰富的学识和涵养，无一不以个人魅力影响着海南乡里和海南学子，推动海南文化教育事业的发展。海南传统乡贤的界定与中原文化圈相通，即立德、立功、立言的传统文人与官员，明清时期，很多地区建起供奉历代乡贤人物的乡贤祠，形成了一套较为完整的官方纪念、祭奠仪式，如姜唐佐、王佐、丘浚、海瑞、张岳崧等都是公认的乡贤。课题组考察了琼海市嘉积镇田宛村，村中马氏先祖马润通在年逢旱灾、民不聊生之时，慷慨解囊，救国救民，其精神延续至今。上世纪90年代该村自发成立马氏基金会，扶贫济困、奖励英才、团结宗亲、效忠国家，发挥着乡贤文化的积极作用。
海南乡贤文化具有包容性。包容性是海南海洋文化的一个重要特征。海南具有海岛型地理环境特征，资源的有限性与岛屿交流的封闭性，促使海南人为了克服生存困境，必须向外寻求发展。在向外求生过程中，海南岛屿文化自然就带有一种包容性。这种包容性体现在海南对外来文化的不排斥与主动融合，形成海南多元的文化景观。在古代，海南乡贤文化的包容性体现在贬谪文化对海南乡贤文化的注入，五公祠供奉的李纲等五位来自内陆的朝廷官员教化岛内黎民，为发展海南文化作出贡献。在现代，海南是中国四大侨乡之一，约300多万琼籍侨胞分布在世界各地，他们有着浓厚的故土情结，虽然身在海外，却心系家乡，在持续不断为家乡建设倾情倾力的同时，也把世界各地的文化习俗带回了海南。
海南乡贤文化具有创新性。以时代之维审视乡贤文化，不能忽视海南乡贤文化的创新性。在改革开放进程中，“乡贤”范围正在不断拓展，传统的乡贤被赋予新的时代内涵。从实际情况上看，乡贤文化的主体在扩容，海南农村优秀基层干部、乡邻间口碑好的致富带头人、退休返乡支持家乡建设的“五老”(老干部、老党员、老教师、老专家、老企业家)、德高望重的还乡官员、耕读故土的贤人志士、居村的道德模范等正日益成为乡贤的生力军。海口市美兰区茄苪村曾是个贫困村，近年来村子里涌现出一批致富带头人，在他们的带领下，产业迅速发展，贫困人口实现脱贫，村民日子越过越红火，成为远近闻名的文明生态示范村。
02
海南乡贤文化发展存在的问题
乡贤自古以来是我国农村自治的重要力量，在维护乡村和谐稳定发展的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随着社会发展变迁,传统乡贤文化的影响力日趋式微。
一是对乡贤文化的重要性认识不足。乡贤文化作为一种软实力，其对经济社会发展所产生的作用并非立竿见影，而是潜移默化、润物无声的，往往未能引起人们的足够重视，被一些地方视为上级要求或是宣传需要的“面子工程”而受到忽略。在现实中，一些地方存在重官乡贤、富乡贤，轻文乡贤、德乡贤的现象。
二是对乡贤文化的保护和宣传方式不多。乡贤文化建设活动可以扩大乡贤群体在农村的影响力，但相关组织开展活动形式比较单一，缺乏老少咸宜、雅俗共赏的活动，无法吸引群众参与了解。海南各市县都拥有丰富的乡贤文化资源，但目前不少地方对乡贤文化的发掘和保护工作做得还不够好。
三是培育和发展乡贤人才的工作力度不够。一方面，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去城市打工，农村无法吸引人才回归，“空心化”严重。另一方面，留下来的乡贤群体素质参差不齐，对潜在的乡贤也缺乏挖掘和培养，没有调动他们参与建设家乡的积极性，使乡贤文化建设队伍处于不稳定的状态。
四是乡贤文化建设的机制不合理。不少市县没有对乡贤工作进行系统性的思考，其日常管理、宣传、考核激励等机制都没有建立健全。组织机构不能高效运转，没有及时开展相应的活动，具体工作内容没有落到实处，导致这些地方的乡贤文化建设处于落后的状态。
海南的城市普遍比乡村拥有更加合理的经济结构与完善的公共设施，城乡差距较大。大量乡村精英流入城市定居工作，弱化了乡村治理主体，降低了乡村发展竞争力。因此，引导并培育新乡贤回归乡村、反哺乡村，成为乡村振兴发展的题中之义。
儋州中和镇东坡书院的东坡讲学组像中，持书讲学者为苏东坡，左侧坐听者为当地乡贤。苏晓杰 摄
03
在全面推进乡村振兴进程中
发挥乡贤作用的对策建议
研究与传承海南乡贤文化、发挥乡贤在新时代乡村治理中的作用，必须遵循这样的原则：第一，弘扬与保护并举。要弘扬传统，让乡贤文化进入百姓的日常生活;同时要保护好传统乡贤文化资源，对乡贤文化依托的物质载体，如宗祠等加以重视和管理。第二，守成与创新并重。所谓“守成”，就是继续弘扬优秀传统乡贤文化;所谓“创新”，即重视新乡贤的作用，呼吁有德有才的现代新乡贤回乡建设新乡村。第三，本土与海外并用。新形势下发展海南乡贤文化，不仅要关注和弘扬本土乡贤文化，还要重视域外乡贤文化，创设条件方便域外侨胞对海南的文化反哺。第四，体制与民间并行。乡贤作为政府和基层民众之间的中介，一方面要求政府在体制上强化对乡贤文化的引导，另一方面需要调动民间力量在新时期乡贤文化发展中发挥促进作用。
建设海南新时代乡贤文化，需要不断探索，继续发挥优秀传统乡贤文化的作用。
一是提高认识，积极发挥乡贤文化示范效应。乡村振兴离不开全社会的积极参与，离不开当前新乡贤的带头和影响作用。改革开放以来，海南农村涌现出一批有见识、有担当、有威望又自愿扎根乡土的新乡贤，他们就在群众身边，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示范和榜样。各级党政部门要加强对培育发展乡贤工作重要性的认识，把抓好乡贤文化的培育作为一项政治任务，努力结合自身工作特点出思路、出特色、出实绩，有效推进乡贤文化建设跃上新台阶。
二是组建队伍，为乡贤参加乡村治理育人储才。要注重育人储才，适时成立乡贤宣讲团，把成长于乡土、奉献于乡里的农村优秀基层干部、道德模范、身边好人等新乡贤请上讲台，宣讲乡贤功德，用乡贤的嘉言懿行垂范乡里，弘扬文明新风。要充分发挥镇文化站、乡村文化室的阵地作用，宣讲乡贤文化，把乡贤文化和乡贤精神转化为口耳相传的日常话语，用乡贤文化助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乡村落地生根，最大限度地释放新时代乡贤文化的示范效应，培育奋发向上的新乡贤力量。
三是营造氛围，为乡贤参加乡村治理宣传造势。把环境营造从“物”的层面提高到“人”的层面，从“专家”的层面提高到“全民”的层面，大力开展颂传“古乡贤”活动和评选“新乡贤”活动，在乡村中设立善行义举榜，弘扬榜样文化;通过报告会、故事会、专题讲座、图片展览、文艺演出等灵活多样的形式，在全社会中开展“五好家庭”评选和家风、家训收集展示活动，以身边的榜样激励众人热爱家乡，努力成才，报效家乡，引导青少年见贤思齐，励志成才，从小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四是提供保障，为乡贤参加乡村治理建章立制。针对新时期乡贤文化存在的问题，要加强制度设计，健全保障机制，引导乡贤回归故土、反哺桑梓;要在项目策划和资金扶持上实现新突破，积极采取以乡贤捐资、学校参与、政府支持等方式，建立多元化的乡贤文化建设基金;各级政府部门更要重视乡贤文化建设工作，以项目化管理为抓手，扎实推进社会团体学术指导，支持民间社团在乡贤文化建设方面发挥作用。
五是扩展阵地，为乡贤参加乡村治理搭建平台。各级政府部门在利用民间社团平台跟进指导方面需要实现新突破，发挥民间力量在新时期乡贤文化发展中的促进作用，合理引导和创设相应的乡贤文化民间组织。众多宗祠是民众聚集之地，可以在规模较大的宗祠馆里开辟“孝心榜”“爱心榜”，在传统文化中嫁接现代文明，把爱国爱乡、报效桑梓等优秀人文精神宣扬到宗祠之中，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植入到人们的日常行为之中。
海南乡贤文化具有丰富独特的区域文化特征及内涵，也蕴涵着丰富智慧与人文价值，包含与现代农村基层管理和民主制度相契合的因素，海南省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必须把传统乡贤文化智慧与现代社会发展要求相结合，通过整合乡贤智慧和乡贤资源，不断实现自我创新，在新形势下发展海南乡贤文化，助力海南自贸港建设。
市民游客在琼海市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万泉河分中心读书。袁琛 摄
(作者单位：郭志东，海南省社会科学院；詹兴文，海南开放大学；陈小妹，琼台师范学院)
来源：《今日海南》2022年第8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