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四年(公元621年),23岁的李世民在虎牢关一战擒二王,声威达到顶峰。十月,李世民受封天策上将,位在王公上,食邑三万户,天策府可以自置官署。
功高盖世,力压东宫,李世民本该从此雪藏。然而短短两个月后,李唐王朝不得不再次祭出这张王牌,因为河北遭不住了。
从七月到十二月,不满半年时间,刘黑闼就将李唐势力横扫出河北,将李神通、罗艺、李世勣、张士贵都按在地上暴打了一遍。
十二月中旬,李世民率军出征,拉开了两位顶尖战术大师之间生死博弈的序幕。将两人的交手过程进行分解,可谓巅峰对决,招招精彩!
生死博弈,先看大局
随着群雄的逐渐消亡,天下大势渐趋明朗。从粮资与兵力来看,李唐是占据大优势的。但从士气上来说,近半年战无不胜的刘黑闼更强一筹,且河北军民皆有为窦建德复仇之心。
李世民由长安出发,罗艺从幽州南下,势必要打一个南北合围的包夹。河北土地虽广却易攻难守,且独当一面的良将不多。只要牵制住刘黑闼,就能由外而内逐渐将他蚕食。
要破此局,刘黑闼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先发制人。趁着南北合围未成之际,主动出击以求各个击破。
作为顶尖的战术大师,李世民与刘黑闼都清楚这样的局面。生死大战,一触即发。
刘黑闼机警后撤,李世民紧追不舍
曾被夏军称为神勇将军,刘黑闼在军情侦察、奇兵突袭方面可不是吃素的。李世民率军抵达获嘉之后,刘黑闼就主动出击了。
如果说刘黑闼是最尖的矛,那么李世民便是最硬的盾。不管刘黑闼怎么挑战,李世民都是坚守不出,因为他在等罗艺。
刘黑闼数次挑战未果,立即机警后撤,不与李世民干耗。你李世民不是要守么?让你守,怕你守得不过瘾,我把相州也让给你。
在李世民这里讨不到便宜,刘黑闼果断放弃相州大步后撤,他要调转枪头北上,以求速破罗艺。相州不是防守之地,干脆不要了,撤回洺州借洺水之险布防才是上策。
李世民看刘黑闼后撤,立即紧追不舍。收复相州的同时马不停蹄,一路跟到洺水南岸。你刘黑闼不是要打么,怎么跑了呢?我不跟你打,但我也不能放着你去打罗艺。
在第一阶段,刘黑闼与李世民打了一次攻防转换。尽管刘黑闼放弃了相州,但地盘是可以再打回来的,有舍才会有得。
棋逢敌手,刘黑闼奇兵突袭,搞了个无功而返。李世民擅长追击,也被刘黑闼从容撤走。
程名振虚张声势,刘十善损兵折将
对刘黑闼来说,罗艺虽素有威名,但就是个弟弟。几个月前,面对李神通与罗艺的联军,他打了李神通一个士马军资失亡三分之二,又俘了罗艺部将薛万钧、薛万彻两兄弟。
撤回洺州之后,刘黑闼给范愿留下了万余人守城,他要亲自统兵北上再教训一下罗艺。刘黑闼的这一决策看似冒险,但极具杀伤力。洺州有洺水之险,又有城池之固,虽强敌在侧却一时难下,趁此良机北上,就有极大把握破掉南北合围之局,解了后顾之忧。
而此时的李世民,则以实际行动深刻地诠释了料敌机先这个词。你刘黑闼想北上?门都没有!我虽打不下洺州,但能让你难离洺州。
刘黑闼刚离开洺州,李世民就让程名振带着数十面战鼓,跑到洺州城边狠命地擂。
不得不说李世民用人之明,程名振曾是窦建德部将,对刘黑闼以及洺州周边地形都极为熟悉。李世民出了好点子,又找对了高效的执行者,这虚张声势的效果自然极佳。
留守洺州的范愿一听不对劲,这战鼓擂得没完没了,莫不是要攻城?范愿也是傻了,在斥候没摸清情况的时候,就已飞马传报刘黑闼:洺州危急!
刘黑闼此时已到沙河,被范愿这么一搞,不得不回师洺州。同时,分兵万余人给刘十善与张君立,由他们担起北上重任。
然而,牵一发则动全身。刘黑闼在往返之间,已丧失了先机,奇袭的意图也被暴露。罗艺有了防备,刘十善北上的万余人损失殆尽。
在第二阶段,是一场兵贵神速与料敌机先的对决,刘黑闼由于猪队友的原因,被坑掉了近万人。罗艺在击溃了刘十善后,得以迅速南下。
李去惑献降洺水,罗士信城破身亡
离洺州不远,有座易守难攻的小城,叫洺水城。洺水虽小,但却是洺州的咽喉所在,这是刘黑闼粮草补给的必经之地,也是李世民渡过洺水的必争之地。
这洺水城,居然丢了!
洺水人李去惑煽动民众攻占县衙,降了李唐。对李世民来说,这可真是天降大礼包,立即让王君廓率精兵1500人进驻洺水。
刘黑闼傻眼了,这不是开玩笑么?未动刀戈,这洺水城就被二五仔给卖出去了。咋办?硬打回来!
李世民派秦叔宝于洺水城外搞伏击,刘黑闼虽击溃了秦叔宝,但首攻洺水城失败。
趁着漫天大雪,刘黑闼又不停地对洺水城发起猛攻,王君廓的1500精兵岌岌可危。李世民三次率兵渡河增援,都被刘黑闼打了回去。
为救王君廓,罗士信自告奋勇,率200人猛冲敌阵。王君廓突围而出,罗士信却陷了进去。坚守八天之后,罗士信城破被俘。刘黑闼念其骁勇,想着招降,罗士信不降,被斩。
然而没几天,人困马乏的刘黑闼顶不住李世勣的强攻,不得不将洺水城再次吐了出去。
在第三阶段,提前到来的洺水城攻防战,李世民与刘黑闼各显手段。李世民生生将刘黑闼主力拖在了洺水,为罗艺南下争取了更多时间。刘黑闼雪夜挖甬道攻城,数次打退李世民增援,又斩了李世民悍将,可谓有来有往。
从整体上看,因为洺水城的意外降唐,在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之间,刘黑闼已丢失了战局主动权。
尉迟恭死命救主,高雅贤命归黄泉
刘黑闼被李世民拖在了洺水城,罗艺南下势如破竹,主力大军已逼近洺水。南北合围已经形成,刘黑闼被压制在洺州,没有了机动作战的空间。
洺水城的攻防战还在继续,李世民的大军囤于洺水南岸不得渡,这边的刘黑闼仍在往死里怼守城的李世勣。
眼看李世勣要遭,李世民不得不救,只能率军渡河增援。不料,刘黑闼早有准备,强攻李世勣只是为了调出李世民。
在虎牢关之战中,李世民玩了一手教科书级别的围点打援,不料此时却被刘黑闼秀了一手。
李世民渡河增援,刘黑闼枪头一转顿时就将李世民困在了战阵之中。亏得尉迟敬德拼死救驾,李世民与李道宗才得以冲出重围。
双方在洺水城下打得你死我活,刘黑闼的得力悍将高雅贤战殁于阵。高雅贤是刘黑闼的左右手,也是一代名将苏定方的义父,曾在饶阳大战中与刘黑闼分兵合作,击溃李神通、罗艺联军。
洺水城攻防战的同时,李世民又派出了熟悉地形的程名振,不断在洺水城外围打游击,专盯刘黑闼的粮草补给下手。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李世民绝粮道的手段向来就很高明。这么一折腾,直搞得刘黑闼头疼脑胀,多次寻求决战,李世民都是坚壁不出。
在第四阶段,丧失了主动的刘黑闼打得吃力,各个击破的战略已没法实现。但他在逆境中的一手围点打援,却差点让李世民领了盒饭,由此可见其应变之快。李世民稳扎稳打,将战局走势一步步带进了自己的节奏。
刘黑闼背水一战,李世民决堤泄洪
刘黑闼粮草不济,苦撑两个月,逐渐陷入绝境。
武德五年(公元622年)三月二十六日,决战终于打响。刘黑闼率两万步骑兵南渡洺水,背靠洺水于唐军阵营面前列阵,这是真正的背水之战。
这并非刘黑闼的第一次背水之战,在击破李神通的时候,他曾用过一次。
论骑兵战术,刘黑闼不输李世民。王世充大破李密,刘黑闼被俘(老刘早年跟的郝孝德,郝孝德带他投了李密),王世充曾让刘黑闼担任骑将,刘黑闼不干,才投了窦建德。
但再高明的战术,也得配以精锐之师才得以完美执行。刘黑闼的骑兵虽然也是精锐,但比起闻名天下的玄甲军,还是有所不及。
李世民亲率精骑,全力冲击刘黑闼战阵。双方你来我往,从上午一直打到黄昏,战况尤为惨烈。李世民的坐骑拳毛騧,身中9箭毙于战阵之中。
刘黑闼渐渐不支,不得不往洺水北岸撤退。就在这时,上游的唐军决堤泄洪,汹涌而下的大水瞬间吞没了刘黑闼军。
是役,刘黑闼的家底输了个精光,精锐主力伤亡殆尽。
在第五阶段,战局完全由李世民掌控,一断粮道,二衰士气,再以精锐雷霆出击,这是典型的疲敌制胜。又巧用地利,营造出巨大的地形战力,将敌人置入必死之境。
刘黑闼也燃出了自己的高光时刻,在李世民天下无敌的精骑面前,仍打得有来有回。尽管输了,但输给李世民并不丢人。
尾声
隋唐乱世名将辈出,但可称之为帅才的寥寥无几。李世民与刘黑闼,就是这寥寥无几中当之无愧的两人。
18岁从军,23岁受封天策上将,李世民的军事能力是毋庸置疑的。毛泽东在读《智囊》一书时,曾有此评语:自古能军无出李世民之右者,其次则朱元璋耳!
七月起兵,十二月就将窦建德旧地全数夺回,把李唐名将基本都虐了个遍,刘黑闼的军事能力也是毋庸置疑的。
李世民与刘黑闼,都是顶尖的战术大师。在洺水之战中,两人的既定战略都是极为清晰明确的,一个要南北合围,一个要各个击破。
在战术的执行上,刘黑闼做得没有李世民优秀,尤其是洺水城的献降,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太要命。
高手过招,错一子则满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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