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记者》简介:南方某省。一起特大的轮奸毁容案。农村妇女汪日琼惨遭轮奸后,俊美的面容又被硫酸毁坏,双目失明,鼻子烧掉,惨不忍睹。
奇怪的是案发半年之久罪犯依然逍遥法外。
省报记者林雪虹怀着极大的义愤将此案披露于世,惊动了省里有关部门。在案情审理中又不断出现新的阻力新的疑点,威胁恫吓接连向林雪虹袭来,但她置之度外,冒着生命危险深入作案地区,终于拿到关键证据。罪犯伏法,冤情大白。
小说还细腻地描写了她那内心充满矛盾痛苦和困惑茫然的感情世界……
第二十章
不知疲倦的风,送走了静静的子夜,迎来了又一个黎明。
天还没有亮。林雪虹和衣躺在床上刚刚入睡,突然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
是雯雯……想到此,林雪虹忙揉揉惺忪的双眼,急促地抓起了园桌上的电话机筒:
“喂……”
“砍断你的脚!”是一个男人故意走样的声音。
“那你就来吧,我等着!”睡意顿消,因在医院里已接过一次这样的电话了,林雪虹不再感到惊讶,敏感使她马上毫不示弱地回击道。怕吗?林雪虹在决定写那份情况反映后,她便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所以,当恐吓电话再打来时,她便显得格外的冷静。
咔嚓一声,电话中断了。
过了一会儿,刺耳的电话铃声又划破了黎明前的寂静。林雪虹毫不犹豫地拿起话筒,并打开了微型收录机。可是,话筒里发出的不再是人的声音,仿佛是一种从野兽喉咙深处发出的“呼、呼、呼”的吼声,听起来十分阴森恐怖,令人毛骨悚然。
电话又中断了,林雪虹把听筒放回到电话机上。
隔了一会儿,电话铃又响了,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林雪虹干脆不去理它了。她觉得,打这种电话本身就是一种虛弱和慌恐的表现,这更坚定了林雪虹要把这个案子管个水落石出的决心。
太阳露出了它那圣洁倔强的脸庞,射出道道强烈的金光,像是在用炯炯有神的目光,藐视那黑暗夜空的不堪一击。
八时整,林雪虹准时来到报社,她直奔总编室。
总编室的门敞开着,牟寺梁总编坐在办公桌前,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她欲言又止。
“小林,有事?”牟总编拾起头,摘下花镜,热情地问。
“汪日琼被害案已移交省中级人民法院,但轮奸罪没有起诉,我写了一份情况反映,请您过目。”林雪虹目光坚定,表情严峻,边说边将一沓厚厚的材料交给牟总编
“我知道了。”牟总编接过材料,目光落在稿纸上。他用手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示意林雪虹坐下。
林雪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坦荡的目光却停驻在牟总编的脸上。
牟总编戴上眼镜,捧着材料,看得十分认真。他的脸不断地变化着,一会儿,浓黑的眉毛紧蹙,眼里射出火一般的光来;一会儿,深锁的眉头叉舒展开来,眼睛里流露出深思探索的表情。他的表情随着材料的内容变化着。
牟总编今年五十多岁了,但他的面相却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他的目光和步伐,他的表情和手势,连他的皱眉或者微笑,都显示出力量和严肃,给人一种信赖和正直感。他中等身材,胸部总是挺得笔直。他脸膛黝黑,浓浓的眉毛下,闪动着一双深逐沉思的眼睛,看上去,文质彬彬,俨然是一位极有风度的学者。
读着读着,牟总编的心也被林雪虹列举的大量事实所激愤,他的面部表情变得越来越严肃,双眉又紧紧地拧在了一起,棱角分明的嘴唇也紧紧地闭着,他看得认真极了,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放过,一边看,一边不时下笔在材料上写写划划。有的地方,他认为用词不妥,用笔删去;有的地方,他觉得话说得还不够劲,便将自己的观点也加上去。修改完,他又从头至尾读了一遍,才挥笔写道:“同意速报有关领导。”然后,他拾起头,严肃地说道:
“赶快去打印!”
林雪虹接过材料,低头看了看车总编的批示,转身向门外走去
“等等!”牟总编好似想起了什么,叫住了林雪虹。
“把材料给我。”
林雪虹转动着疑惑的目光,默默地把材料交给牟总编。
只见牟总编拿起笔,仰起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放下手中的钢笔,拿起墨笔,他蘸丁一下鲜红的墨水,挥笔在原稿的右上方写道:
“正义感,是做记者的起码素质。”
牟总编信任的日光停留在林雪虹脸上:“林雪虹,别忘了,你是人民的记者!”
林雪虹用力点点头,她从牟总编那信赖的目光里,得到更大的勇气和力量。她读完那一行鲜红耀眼的文字,眼睛模糊了。
“谢谢牟总编!”林雪虹伸出冰凉颤抖的手,紧紧握住牟总编的手,仿佛要从这坚强有力的手中派取更大的力量,好去迎接那更加艰难的战斗。
“真希望,我们的新闻队伍中多有几名像你这样的记者啊!”牟总编真诚地说。
林雪虹听到牟总编这样鼓励自己,信心也更足了。
中午了,编辑部电脑室的打字员们吃午饭去了,林雪虹坐在打字机前,十分熟练地噼里啪啦地打个不停。汗珠不停地从她的额头鬓角上滚落下来,豆绿色的薄丝衬衫,前胸后背都湿透了,她忘记了去医院看雯雯,忘记了饥饿,不停地按着打字机的键盘。她精神高度集中,生怕打错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
还不到下午上班时间,《内参》反映材料已经打完,她一遍一遍校对,直到完全满意了,才复印几份,写好信皮,寄给市委常委各位领导。
忙完了,林雪虹如释重负地松口气。她站在邮局的门前想到,汪案已移交到省中级人民法院,应该到那里去了解一下情况。说干就干,这是林雪虹的脾气,于是,打开车门上了车,又驾车去省中级人民法院。
正值上班时间,林雪虹见法院门前站着几名法官,便走上前去向一位年轻的法官问道:
“请问,院长办公室在几楼?”
“那就是我们的凌院长。”林雪虹顺着这位年轻法官手指处,见一位五十多岁,瘦高身材的人,正从轿车上走下来,林雪虹忙迎了上去:
“您是凌院长吗?我是《江河日报》的记者林雪虹,有一份关于“汪案,情况反映的《内参》材料要面交于您,并想就‘汪案’的一些问题,了解一下情况。”
凌院长微笑地点点头:“跟我来吧!”
凌院长低着头,双手背在身后,仿佛边走边思考着什么。林雪虹跟在后面,来到院长办公室。
凌院长送上了一杯茶。
“谢谢!”林雪虹边说边打开坤包,拿出材料,双手捧着交给凌院长
凌院长接过材料,低头看了起来。
过了许久,凌院长才抬起头,目光沉静地望着林雪虹说:“这份材料,我还要仔细地看看,不过对于汪案……”,说到这儿,凌院长有意把话停顿一下。
林雪虹打开了采访本。
“由于夫妻关系不和逐步转化为故意伤害杀人刑事案件,因罪犯的残暴,导致女方终身残废,情节后果严重,现在事实已基本清楚,法院一定依法从重处理。”凌院长点上一支烟,往皮椅上一靠,深深地吸了一口,又吐出一缕细烟,接着又说:
“法院决定五天后开庭审理‘汪案’,开庭两天后作出判决,十天后案情全部结束。”
“为什么这样急于开庭?”对此,林雪虹感到太突然,大意外了。她的脸色,一刹时变成了灰白,她失了神,张着嘴,嘴唇轻微地颤动了几下,才脱口问道。内心的焦急,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
“因为此案社会反响太强烈了,省领导非常重视,指示要从重从快处理。”凌院长口吐烟圈,不慌不忙地说。
“一名罪犯还未落网,案情还相当复杂,怎能就这样匆忙开庭?”林雪虹愈发焦急了,不由一连提出了三个为什么。
凌院长透过烟雾漠然地望着林雪虹,没有正面回答她提出的问题,表情却好似在说,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开庭的消息通知被害人了吗?”林雪虹接着问道。
“被害人不许出庭、请律师,所以,通不通知她就无关紧要了。”凌院长答道。
“为什么不许被害人出庭?为什么不准被害人请律师?”林雪虹沉不住气了,面部的表情也变得冷峻起来。
“不让被害人出庭,请律师,是因为公诉案由检察机关公诉人代理,被害人没有出庭的必要和规定。”凌院长一字一句地说。
“假如公诉人代表不了被害人的心愿,被害人坚决要求出庭呢?”林雪虹又问道。
“就是被害人坚决要求出庭,我们也不能允许!如果汪日琼出庭了,那庭怎么还能开下去?再说,还没有这种先例。”凌院长态度严肃地说。
“凌院长,不许被害人出庭、请律师,是违法的,是侵害被害人合法权利的!除非被害人不愿出庭,否则,被害人完全可以出庭。”林雪虹强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声音放低,慢慢地说,她有意缓解室内紧张的气氛。
“这是会议研究決定的,是不能改变的。”凌院长说完这句话,缄默了,接着又点燃一支烟,吸了起来。烟雾中,他那黑瘦的四方脸是冷峻的,短而粗的眉毛皱在了一起。
“凌院长,‘汪案’震惊全国,反响强烈,我代表全国读者和被害人,希望尽快逮捕另一名罪犯,进一步查清案情,推迟开庭的时间!”林雪虹望着凌院长,态度诚恳,语言热切。她企图打动凌院长。
“记者提出的问题,我们要重视,但开庭时间,在任何情况下也不会改变。”凌院长的语气毫无动摇之意。
林雪虹觉得再谈下去也不会有进展,只好告辞了。
出了法院的大门,林雪想到恐吓电话,想到了事情的突变,内心那克制的焦灼和怒火,又冒了出来。
“走!去省人民检察院分院了解情况,还有那张纸条……”林雪虹那股与生俱来的执拗劲,在这关键时刻又上来了。
林雪虹又风风火火地来到了省检察院分院。
检察长是位身材高大的中年人,脸上总挂着宽厚和蔼的笑容。
“林记者,报纸上发表的文章,我都看了,我很佩服您的胆量和为人。”检察长一边给林雪虹倒茶,一边说。
“谢谢检察长!我写了份关于‘汪案’的情況反映,请您看看。”林雪虹微笑地说道,并将材料呈送上去。
检察长坐下来,将材料认真地看了一遍,对林雪虹说:“这份材料很重要,待我交给办案人,让他们都看看。林记者,您还有别的事吧?”
“我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轮奸罪的问题。”林雪虹开门见山地说。
“关于轮奸罪的问题,我们也作了大量的调查,但因证据不充分,很难认定,所以,我们不认定,也不否定。将此案移交省中级人民法院,是将能结案的先结了,如有证实轮奸罪的,我们再办。”检察长坦诚地说。
“检察长,这样是否不利于案件的侦察和突破?”
“但是,法律是严肃的,是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现在找不到能证实胡龙泰等人轮奸的证据,案子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案发半年多了,是不好取证,可是,我手中有一张汪日琼在医院抢救苏醒时写的纸条,我想,这张纸条对查证轮奸罪,是很有价值的。”林雪虹的表情变得严肃认真起来,说话的语气也沉重了。
“是的,罪犯卷宗里,没有这张纸条。”检察长接着说。
“真没想到,公安人员看过了,却把它丢掉了。”林雪虹无限惋惜地说。
“不过,这张纸条要通过技术鉴定,还要有当时在场医生的证言,才能生效。”检察长沉思了一会儿,又以征求意见的口吻问:“林记者,将这张纸条交给我们检察机关好吗?”
林雪虹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可以,不过,我得对被害人有个交待。”
“可以。”检察长拿起了话筒。
“刑事检察二处吗?请许处长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不一会儿,许处长走了进来。他瘦高的身材,眼睛明亮,一看便知是位干练的检察官。
“介绍一下,这位是《江河日报》记者林雪虹。”检察长介绍着。
“久仰,久仰。我叫许然,刑检二处的。”许处长开朗地自我介绍着,并热情地与林雪虹握了手。
“林记者手中,有一张很重要的纸条,我们要认真调查核实。”检察长认真地对许处长说。
林雪虹从采访本中,取出了折得方方正正的纸条,交给了检察长。许处长忙凑过身去,俩人便低下头认真地看起这张纸条来:三人轮奸我。字写得歪歪扭扭,字体间结构的距离有远有近,一看便知不是盲人也是半盲人写的。
“感谢林记者,您要积极主动配合我们破案。”检察长看完纸条,十分感激地对林雪虹说。
“林记者,您要多保重,干万不要独自一人去西阳镇,包括西阳镇派出所,我与您说这话是有根据的,我们不愿意看到您受到伤害。”许处长欲言又止,但林雪虹已从他那关切的目光和严肃的神情里,揣摩出他这些话的全部意义和那些未说出口的所有内容。她不由想起恐吓电话:“……让你碎尸万段……砍断你的脚......”心中不由涌起了一股悲壮的感情,她用力地握住了许处长的手:“谢谢您!”
林雪虹从检察长办公室走出来,心情更加沉重了。她觉得情况越来越紧急,事态越来越严重,而自己的力量竟是这样单薄,单薄得使她有些丧失信心和勇气。
“怎么办?怎么办?”林雪虹不住地问自己。她的心乱得攀满篱笆的牵牛花藤,复杂交错....……她心中豁然开朗:“闯省委,找省委书记兼省长郑昭去!”想到此,她又充满了信心。
轿车拐上了明府路,开得更快了。林雪虹却感到忐忑不安起来,省委书记工作那样忙,有时间见我这个小记者吗?
“管那么多呢!只要省委书记在,磕头也要见!”林雪虹暗暗下着决心。
车开进省委大院,林雪虹把车停好,直奔省委书记的办公室。
推开门,只见办公室外套间的四周椅子上,坐满了找郑书记有事的人。林雪虹大大方方地走到秘书办公桌前,掏出了记者证:“我是《江河日报》的记者,找郑书记有紧急情况反映。”
“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
“不行,我必须见郑书记。”
“郑书记正在与外宾谈话,没时间。”年轻的秘书下意识地用目光扫了一下紧关着的门。
“我可以等。”
“不必了,您把情况简单写一下,我代您转给郑书记。”
“求求您了,秘书同志,请允许我在这里等,哪怕与郑书记只讲几句话……”林雪虹恳求着。
秘书显得有些为难,但他见林雪虹那焦急恳求的样子,便没再说什么。
林雪虹挤个座位坐下了。下班的时间快到了,等郑书记办事的人,一个个都悄悄地走了,可林雪虹却坐得稳当,大有不见到郑书记不走的架势。
紧紧关闭的门终于打开了,郑书记陪着几个外国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送走客人刚返回身,林雪虹马上立起身迎了上去:“我是《江河日报》的记者林雪虹,关于西阳镇妇女汪日琼被摧残一案……”
“里面谈吧!”郑书记望着林雪虹和蔼地说道。
林雪虹那颗七上八下的心落底了。她随郑书记走进办公室,坐在郑书记对面的沙发上。
“小林,你写的《关于汪日琼惨遭摧残的情况调查反映》我已仔细看过了,很好,感谢你这种对人民负责任的精神。”还没等林雪虹开口,郑书记却开门见山地转入正题。
林雪虹怎么也没有想到,郑书记会如此重视“汪案”,并认真地看了她写的《情况反映》?!真是位好书记啊!看他那高大结实的身材,他的举止言谈,音容笑貌,那双有神的剑眉,还有讲话时的和蔼神态,包括平易近人的风度,都使林雪虹想起人民的好县委书记焦裕禄的形象。那可是从小就刻在她心中的形象啊!
紧张的心情消失了,像对亲人、师长、朋友一样,林雪虹冲口而出:“省中级人民法院决定五天后开庭,开庭两天后作出判决,十天后案情全部结束,可一名罪犯还没有抓到,并且,不许被害人出庭请律师!”
“是这样……”郑书记点燃一支烟,边吸边沉思着。过了一会儿,只见他把烟捻灭,拿过笔筒中的一支钢笔,埋头在《汪案情况反映》右上角写着什么。
“刘秘书,请你过来一下。”郑书记拿起电话,接待林雪虹的那位年轻秘书走了进来。
“马上把这批示转给省高级人民法院。”
“好的。”刘秘书拿着批示向门外走去。
“等下,先让小林看看。”郑书记又说。
刘秘书将批示交给林雪虹,只见上面写着:
“不要匆忙开庭,起诉时要注意记者提出的问题与疑问。要迅速逮捕另一名罪犯,一定要查清案情,如果有包庇作假者,查出一并处理,决不手软。”
林雪虹的目光,像钉在这些刚劲的文字上,一动不动,一种极其复杂的感觉在她的心中油然升起,敬佩、信赖、感激,夹杂着欢欣、振奋和心酸…
开庭时间推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