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到白晓琳之前，我一直以为我和顾希林就是言情小说里的男主女。
见到她那一刻我明白，白晓琳才是主角，而我只是那个恶毒女二。
回国的第七天，我终于见到了那个传言中的白晓琳。
这个代替我陪在顾希林身边三年的女人。
我和顾希林相识于高一那年。
那是一个炎热的傍晚，顾希林穿着一身火红的球衣，抱着一个篮球，把我拦在了教室到宿舍必经的操场上：「要和我谈个恋爱吗？」 他低眸笑着看向我：「姜舟月。」
他逆着傍晚的夕阳站定，抬手顺了顺微微有些凌乱的碎发，冲我明媚的笑着，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
恍惚中，他的身影似乎和夕阳融为了一体。
从那天起，我就爱上了看夕阳，也喜欢上了顾希林。
高考报志愿，顾希林拿着我的志愿书，照抄了一遍。
「蒋舟月，这辈子我就赖上你了，你跑不掉的。」
学生时代的顾希林保持着一个习惯，趁着课间休息的十分钟来找我说上几句话。
高中时我们相隔两个班级是这样，大学时我们相隔两座教学楼也是这样，从未改变。
我跟顾希林走过高中三年、大学四年。七年的时光没有消磨我们彼此的爱意，反而让我们更了解，更信任对方。
所以我总觉得，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打败我跟顾希林的爱情。
心机的绿茶他见过，霸道的学长我拒绝过。
什么误会，挑拨，我们全都经历过。
但我们的感情依旧如初，甚至比一开始还要好。
一路见证我们走来的闺蜜免不了都要感叹一句：「姜舟月，你和顾希林的故事，简直可以写一本言情小说了。」
我每每听到这句话，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是啊，连我自己都觉得，我们的故事确实可以写一本言情小说，只不过我没想到的是，这本小说的主角，在我出国的第三年，突然变成了白晓琳。
大学毕业后，我选择了去英国学习我喜欢的珠宝设计。
顾希林还是一如既往的体贴，他说既然我喜欢，想学，那他就支持我。
也因着他的这份支持，我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前往异国他乡的飞机。
这一去，就是五年。
我知道我这一走，短时间内不会回国，所以我给了顾希林选择。
我不想白白浪费他的时间，但我也不愿意放弃我热爱的东西。
所以我说：「顾希林，你可以不用等我，我不会怪你。」
他抬手摸摸我的头：「说什么傻话，去吧，我等你回来。」
这句话之后，机场响起播报，距离我的航班安检结束，还有五分钟。
于是我们拥抱了整整四分五十秒。
我出国后没多久，他就和几个朋友靠着家里的支持一起开了家小公司，说出去倒是挺风光的，自己开公司，自己做老板，但内里的心酸估计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公司成立前期，他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三个人使，累得昼夜颠倒，有时候连饭都来不及吃，差点落下胃病。
但好在上天是眷顾努力的人的，短短几年的时间，他的公司就从一间狭窄的门面房搬到了高级写字楼，手下的员工也从刚开始的几个人增加到了几百人。
听起来似乎是悠闲了不少，但实际和刚开始区别也不大，公司扩大了，事情也就更多了。
而我呢，一来到英国就感到了诸多不便，租房、买菜做饭、逼自己去社交，这些在国内轻轻松松就能搞定的事到了国外却让我大伤脑筋。好在时间长了，也就慢慢习惯了。
他忙，我也忙，我们无可避免地会因为见不到面，或者一些小事产生分歧，然后吵架，但我们很快就会和好如初。
这大概是每个异国恋的通病吧，和普通异地还不太一样，我们之间有着八个小时的时差。
我每天准备给自己张罗晚餐的时候，顾希林已经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躺进了被窝里，困得不行。
我知道缺少沟通和陪伴，是情侣间的大忌。
但同时我也坚信我们七年的爱情经得起任何考验，这不会是我们之间的阻碍。
异国恋这几年，只要有假期，我都会回国跟他见上一面。
我会和他吐槽英国的奇葩之处，他也会和我念叨公司的难缠客户，等到我们把心底的怨气宣泄完后，再相视一笑。
一切似乎和从前一样。什么都没改变。
或许是一开始公司建立的时候压力太大，顾希林染上了抽烟的恶习，我也是在我们某次视频的时候发现的，后来他答应我要戒，反反复复戒了几次，都没戒干净。
有一年实习期间隙，我硬挤出一周假期。到家那天，发现他破天荒地一整天都没有抽烟。
一个干净清爽的顾希林，身上连烟和打火机都没带。
我问他怎么下定决心戒烟了，他抓着头发笑着说他从网上看的说女生吸多了二手烟对身体不好，特别是身体弱的女生，会更严重。
我当时还觉得挺欣慰，以为他是在乎我的健康，才痛下决心要戒烟的。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为了那个天天陪在他身边的白晓琳。
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顾希林的办公室，她像个秘书般为我端来了茶水。
我抬头道谢，却在看到她的脸时愣了一下。
眼熟，这张脸太眼熟了，可我又想不起究竟眼熟在哪里。
直到我无意中瞥了一眼窗子，透过玻璃上的倒影，我才发现，原来那张脸，竟和我有几分相似。
我不禁想到她为我端水时的神情，面上带着得体的笑意，却不达眼底，甚至眼神里还有些，恨意。
身为一个女人，第六感告诉我，她绝不是一个普通的秘书。
要打听到她的来路并不难，虽然我久不在国内，可以前的朋友还是能问上几句话的。
我很快就打听到，白晓琳，三年前毕业后就进入了顾希林的公司，实习期未过就转了正，还直接当了顾希林的贴身秘书。
跨度之大令人惊讶，自然少不了流言蜚语。
很快就有人发现，白晓琳跟顾希林办公桌上放的一张合照里的女人很像。
那张合照是我和顾希林在大四毕业的时候拍的，也是我们的最后一张合照，自从我走后，就一直摆在顾希林的桌面上。
富家公子和纯情实习生，还有最狗血的替身梗。连续三年，这个话题都被整个公司的员工们津津乐道。同时他们也在猜测，猜测我这个白月光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如果回来了，我和白晓琳，顾希林会选谁。
我也好奇这个问题，所以我去问了本尊。
「顾希林，你说我和白晓琳，谁更好看呢？」
我问这句话的时候，他正坐在电脑前不知道在干什么，听我这么问，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就知道，是不是又听公司里那些人的风言风语了？」
我没说话。
他丢开鼠标走到我身边，抓住我的手：「你误会了。」
说真的，他这句话落在我的耳朵边，实在让我有些不舒服，电视剧里那些出轨的渣男在被另一半抓包时说的不都是这句话吗。
接下来他说的话，也和那些渣男不谋而合：「我是见她可怜，所以想帮帮她。」
俗套，简直俗套得不能再俗套。
简单来说就是白晓琳有个不省心的原生家庭，但她并没有因为这个原因放弃人生，反而非常努力，乐观。就连老员工欺负她，让她加班做不属于她的工作，她也没有任何怨言。
简直就是从小说里扒出来的活生生的小白花。
非常凑巧的，在某个深夜，终于忙完琐事准备下班回家的顾希林，发现公司里还亮着一盏暖黄的小灯。
他透过玻璃看去，看到了那个哈欠连天的白晓琳。
顾希林向来不是一个苛待下属的老板，见到这种情况，当然是走近，劝她早点下班回家休息，工作明天再做也不迟。
可谁知道就那么巧，经历了不知多久摧残的小白花终于在救世主降临的时刻没撑住，晕在了顾希林的面前。
而作为救世主的顾希林当然不会见死不救了。
抱起柔弱的小白花，惊叹她怎么那么轻的同时，再把她塞进后座，又顺带观赏了一下那张和我相似的脸，免不了又动了恻隐之心。
到了医院后，顾希林拿起她的手机想联系她的家人，然后又非常凑巧的，看到了公司老员工压榨她的聊天记录，还有她父母向她要钱的聊天记录。
不得不说，这一套下来，狗血，但有用。
没有一个男人不会不同情这个可怜但乐观的小白花，更何况她还长了一张和我相像的脸。
顾希林编话术的能力很强，话里话外他想给我的感觉都是——我是看在她和你长得像的份上才帮她的。
可是我并不傻，我能看出来，他对白晓琳的态度，可不止是同情。
聊完这些，我拿起了他的手机，做了一个几乎每个女人都会做的事：
查另一半的聊天记录。
这是我第一次做，但一点也不生疏，仿佛这就是女人与生俱来的能力。
白晓琳的对话框并不难找，何况还有顾希林给她备注的『晓琳』这两个大字。
点开聊天记录，几乎都是一些工作上的琐事，和日程安排。
其中还夹杂着几句日常的聊天，像是普通朋友的寒暄。
白晓琳也经常向顾希林请教工作上的问题，每次顾希林回答完她，她总是给顾希林发上一个可爱的表情包，和几句赞美的话，看起来有点像下属对领导拍的马屁。
可我看的清楚，那不止是下属对领导的马屁，还有身为一个女人对男人的崇拜和爱慕。
这个白晓琳，或许真的如表面看起来一样人畜无害，可要是说她没有一点心机和私心，我是不信的。
在和顾希林进行了一番不怎么友好的交流后，他终于勉为其难地答应把白晓琳调离现在的职位，让她去做些别的工作。
而我也开始忙了起来，忙着找国内的工作。
我拿了学位，攒了几年在外工作的经验，履历看起来光鲜漂亮，但能匹配我要求的公司屈指可数。
并且我还有个主要诉求，保证我的工作地点在这个城市，不外驻，不出长差。
先不说我和顾希林异地的问题，光白晓琳就是一个不定时炸弹，我现在没精力把她从顾希林的世界完全剔除，所以只能多加防备。
要求多了，找工作便没那么容易。
面试到不知道第几家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老朋友。
算起来，我们也有七八年没有见过。
刚见面的时候，我差点没认出他来。
起初我只是觉得这次的面试官有些眼熟，直到他叫了我一句「嫂子」，我才想起来，是孟思恒。
顾希林的人缘一直都很好，不管什么时候，身边都有一群前呼后拥的好兄弟，孟思恒就是其中一个。
也不知道为什么，高中时期的男孩子，见到好兄弟的女朋友总要远远地招呼一声嫂子或者弟妹，好像男孩子间的友谊密码。
别人招呼我，总是带着几丝调笑或者起哄的味道。
唯独孟思恒，虽然他每次叫我嫂子的时候也都是笑嘻嘻的，但语气里总是比别人多了份认真和恭敬，不同于那些嬉皮笑脸的男生，我对他的记忆也要比对别人的深一些。
后来，他跟我们念了同一所大学，大二时就被家里送出了国，从那以后我们就再没见过。
久别重逢，总免不了寒暄一阵。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顾希林。
孟思恒向来说话都是不过脑子的，总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这么多年了也没变：「对了嫂子，我上回和顾哥参加一个宴会，他带的女伴挺漂亮的，当时也没好意思问她要联系方式，嫂子你认识吗？给我介绍介绍呗。」
做到顾希林这个位置，宴会和应酬的时候确实少不了带个女伴，这是很常见的事，但我听着却有些别扭。
不为别的，就因为我脑子里第一时间映出来的，是白晓琳的脸。
我皱了皱眉，问孟思恒：「那个女伴是不是和我有点像。」
孟思恒十分认真的摆动了一下头部，认真打量了我一番：「不像啊，怎么了嫂子？」
听他这么说，我稍稍放了点心：「没什么。」
从孟思恒的公司出来，我就直奔了顾希林的公司。
虽然孟思恒说了那个女伴和我不像，很大的概率不会是白晓琳，但我心里还是有些别扭，想去看看顾希林。
熟悉的楼层，熟悉的办公室，还有熟悉的白晓琳。
看到她给我端来茶水的那一刻，我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
顾希林开完会回来的时候，看到我一脸不快地坐在椅子上。
他放下手里的文件，走近我：「舟月，你怎么来了？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我冷笑一声：「提前跟你说一声，好让你支开白晓琳吗？」
顾希林皱眉：「舟月，你什么意思？我不是跟你说了我和她没什么吗？」
「没什么？」我站起身来，看着他：「没什么我让你把她调走你为什么不愿意？」
「我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替代她位置的人，等找到了就会把她调走的。」
「没找到？那你要找多久呢？一个月？一年？还是一辈子啊？」
「姜舟月！你什么意思？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顾希林似乎也有点生气，声调陡然大了几分。
「信任？那你问问你自己，从我回来，你有做过什么让我信任的事吗？」
说完这句话，我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摔门走了出去。
白晓琳就在门外，怀里还抱着几份文件，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看到我出来，她似乎有些害怕，身形颤抖了几下。
我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走向了电梯口。
那次吵架过后，我和顾希林冷战了整整一个月。
到了第二十八天，顾希林突然给我发了一个消息
——我爸妈知道你回来了，挺想你的，明天来我家吃饭吧。
我从没和顾希林冷战过这么久，心里也是有些懊悔的，既然现在他主动开口，我就没有再继续僵着的道理。回了个好，约了明天的时间。
第二天，顾希林的车准时到了我的楼下。
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抱歉，舟月，那天确实是我不对，当时开会有些不愉快，就把气撒在了你身上，白晓琳我已经调到另一个部门了，你原谅我吧，好吗？」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毕竟是我喜欢了十二年的男人。
顾希林的家庭很和睦，父母的感情都很好，大概是因为耳濡目染的缘故，顾希林妹妹和丈夫的感情也非常好。
有时候我也会想，我和顾希林能谈这么久的恋爱，大概也和他的家庭脱不了干系，毕竟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天生就会对感情有一份敬畏之心。
和顾希林在一起这么久，他家我自然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不过还真的是有很久没来了。
和以前一样，顾妈妈做了满满一桌我爱吃的菜，吃完饭后，顾希林收拾残局，我和顾妈妈坐在沙发上天南海北地聊天。
聊了没多久，顾希林的妹妹就带着她的孩子来串门。
记得我出国之前，她还是一个娇俏的小姑娘，转眼五年过去，都已经为人母了。
想想还真的有些感慨。
她的孩子正是学说话的时候，咿咿呀呀地吐字不清，只能模糊的叫上几句爸爸妈妈，但依旧逗得我们开心极了。
顾妈妈对孩子又亲又抱，我看的正开心，妹妹却冷不丁问了一句：「嫂子，你和我哥什么时候结婚啊？」
我一时愣住了，笑容僵在了脸上。
顾妈妈也忍不住附和：「是啊，舟月，你都回来了，咱什么时候挑个日子，你们把婚事办了吧。你们也老大不小了，结了婚早点要个孩子，咱们一家就更热闹咯。」
我咽了咽口水，眼神有些飘忽，不知道该怎么回。
还好顾希林及时出现，一把搂住我：「妈，公司还有事，我就先带舟月回去了。」
我长吁了一口气，松快了不少。
顾希林并没有带我回公司，而是去了他的新房子。
他这些年创业攒了些资本，最近新换了房子。他说这是为我们结婚预备的新家。
参观了一圈他的新家后，顾希林主动要求我留下来，我自然应允了。
寂静的夜晚，在看完两部电影后，我和顾希林终于躺到了床上。
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许久未见的原因，我们有些拘束。
不过没过多久，我们就像以往一样进入了状态。
情到浓时，顾希林伸出一只手，正准备进行下一步的时候，我突然感觉下身传来了一阵暖意。
然后我猛然反应过来，我的生理期好像就在这几天。
我下意识地推开他，去客厅的包里翻出了卫生巾，又冲进了厕所。
等我处理好走近卧室的时候，顾希林已经穿好了衣服，倚在床头抽烟，我已经很久没见他这样过了。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似乎是刚才的动作太过激烈造成的，眼睛也半闭着，伴着周围的烟雾缭绕。我望着面前的他，似乎有些陌生。
「我……」我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我来……」
我一句话还没说完，顾希林就打断了我，他转头看向我，眼神似乎有些受伤：「舟月，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结婚。」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但转念一想，这个时候的男人大概都是有些脆弱的，况且今天这事也怪我没算好日子，于是我便摇了摇头，很认真地回答他：「没有啊。」
他吐出一口烟：「是吗？那为什么今天我妈问你，你不敢回答。」
我皱眉，走到他面前，夺过他手里的烟： 「和你结婚，和现在和你结婚，是两个概念，你懂吗？」
顾希林的目光顺着我丢下的烟头缓缓下移，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地上的地毯已经被烟头烫了一个洞。
我一脚踩灭烟头，顾希林才慢悠悠地开口：「早一些或者晚一些有什么不一样呢？况且……」他抬起头，重新看着我：「我想成家。我想像我妹那样，家里有个宝宝，有个你。」
我不敢直视他：「可是，我刚从英国回来，还没有找到适合我的工作，这些年我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努力了这么久，我不甘心在国内一点事业都没干成。你现在现在说这些，我觉得太早了。」
「早吗？」顾希林皱眉看向我，眼神似乎有些受伤：「舟月，你不需要那么努力的，你还有我，我可以养你。」
「可是顾希林，我不想让你养我，我想自己足够强大，足够站在你的身边，与你比肩。」
顾希林苦笑一声，开口，声音很是疲惫：「可是舟月，我已经等了你五年了。」
那晚，我们没有歇斯底里地吵架，也没有痛哭流涕。许久的寂静后，顾希林轻轻说了一句：「睡吧。」
可我怎么能睡得着呢。
躺在他的身边，我一遍遍地想着我们经历过的事。
告白，恋爱，再到后面的异国，又到现在的重逢。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和除了他之外的人结婚。
可是我辛辛苦苦学了这么多年，还没来得开始自己的事业，就结婚生子，那我以后的日子会过成什么样呢？
如果要过这样的日子，我又何必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打拼这么久。
我们都没再说话，却也都没睡着。
那晚我发觉，我担心了五年的事，终究是发生了。
顾希林在怨我。
或许不是现在，或许在更早的时候，他就在怨我。
怨我一毕业就去了国外，怨我为了喜欢的东西抛下他，怨我一去就是五年……
他能怨的东西太多了，现在不结婚这件事或许只是一个导火索。
虽然我早就猜到他会怨，但还是沉浸在他的那句「我等你回来」里无法自拔。
我给过他选择，他选择了等我。
但当时的他一定不会想到，我这一去就是五年，五年里，我们只见过寥寥数面，甚至都不如一对普通的情侣一个月待在一起的时间多，好不容易等我回来了，我们还不能结婚，不能组建家庭。
我们之间，或许从五年前就开始出现问题了。
可这是谁的错呢？
或许，谁都有错。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顾希林已经不见了。
我也忘了我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大概已经是凌晨了。
走出卧室，餐厅上放着面包和牛奶，他还专门留了纸条说如果牛奶凉了，记得热一下。
我摸了摸杯子，确实已经冰凉了。
但凉牛奶和热牛奶对我来说没什么差别。
吃过或许该称为午饭的早饭，我打车回了自己的家。
没有顾希林的别墅那么宽敞奢华，但胜在温馨。
回到家里，我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突然觉得很累。
不是身体上的累，是那种无法描述的心累。
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那天过后，我和顾希林都非常默契地没有提起过这件事，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我们像普通的情侣般，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
一切都恢复了从前的样子，白晓琳也再没出现过。
直到孟思恒联系了顾希林。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让顾希林给他介绍一下那次晚宴的女伴。
我都快把这事给忘了，但正好孟思恒打电话的时候我也在场，就顺嘴问了一句那女伴是谁。
顾希林踌躇了一刻，才小心翼翼地吐出：「白晓琳。」这三个大字。
毫无意外，我生气了。
顾希林连忙给我解释，那时候我在国外，他没有别的人选，所以只能带白晓琳。
我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又絮絮叨叨地哄了我半天，我的心情才好了些。
说不膈应那是假的，不过我转念一想，既然孟思恒对白晓琳感兴趣，不如就撮合他们试试，万一成了，也算好事一桩。
我又仔细想了想，白晓琳虽然挺不招我待见的，但人品方面好像没什么大问题，也没做过什么特别过分的事，如果她真的像顾希林说的那样，倒也不是个坏女孩，介绍给孟思恒，也不算害了他。
说干就干，孟思恒打完电话的第二天，我们就在火锅店碰了头。
顾希林开车带着我，孟思恒也是开车来的，白晓琳自己打了车来。
自从那次和顾希林吵了一架后，他就再也没在我面前提过白晓琳这三个字，我也再没在公司里见过她，这次我本来还担心顾希林会想着顺路捎上白晓琳，但他却提都没提。
看来吵那一架，多少是有点效果的。
这次吃饭顾希林也很有分寸，整场下来都在给我夹菜倒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过白晓琳。
孟思恒也挺殷勤，一筷子一筷子地往白晓琳的餐盘里夹肉，嘴上也止不住的一直说白晓琳太瘦了，要多吃点之类的。
我看了几眼白晓琳，她依旧是礼貌性地朝孟思恒微笑，但每次低头夹肉的时候都会用余光偷偷撇几眼顾希林。
顾希林看没看到她的眉目传情我不知道，反正我是看到了。
吃完饭天已经黑了，孟思恒和白晓琳聊的似乎也不错，但我却有点犹豫。
白晓琳看起来明显对顾希林还是有情意的，如果能转移到孟思恒身上还好，可如果不能，岂不是害了孟思恒？
但还没等我想明白这件事，白晓琳突然说她喘不过气，有些犯恶心。
顾希林下意识地就想过去，但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退了回来。
我冷眼看着，没说话。
孟思恒凑上去，问白晓琳怎么了，白晓琳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眼一翻就要倒下去。
孟思恒离得近，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我和顾希林看情况似乎有些严重，也赶忙凑了过去。
离得近了我们才发现，白晓琳脸色惨白，意识好像也不太清楚，只是细声呻吟着说自己头晕。
孟思恒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顾希林却大手一挥，把白晓琳抱了起来，冲着停车的地方走了过去。
医院的走廊里，顾希林坐在我身边，一言不发。
而我，心如止水。
不是不想问，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医生推开门走出来，叹了口气，打量着我们三个人。
「谁是她的家属？」
下意识的，我看向了孟思恒。
毕竟我的潜意识里不想让白晓琳和顾希林扯上什么关系。
我们还没开口，医生就顺着我的目光看向了顾希林，然后皱起了眉头。
「结婚了吗？」是对着孟思恒说的。
孟思恒似乎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摇了摇头。
那医生又是叹气又是摇头：「你们这些小年轻啊。」
我有些搞不懂医生的话，就问他白晓琳到底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怀孕了呗，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稀里糊涂的。这小姑娘本来体质就不怎么好，怀着孕又瞎折腾，还好及时发现了，问题不大，好好调养就是，孕期各方面都要注意……」那医生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但我听进去的只有两个字——怀孕。
白晓琳怀孕了，会是谁的呢？
孟思恒显然和我一样，还没从医生的话里缓过劲来，我转头看向顾希林，他却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我心里猛的一紧。
在询问过医生白晓琳怀孕多久等一些事后，我更加确定，白晓琳肚子里的孩子，八成是顾希林的。
算算日子，刚好就是我们吵架冷战那段时间。
我说为什么冷战了那么久，突然找我和好，又突然调开白晓琳，绝口不提为什么。
原来不是因为爱我，而是因为心虚，不敢面对白晓琳。
我没顾忌孟思恒还在身边，看着顾希林：「几次？」
顾希林不敢看我的眼睛：「什么几次。」
我提高了一点音量：「我问你和白晓琳，第几次了？」
肉眼可见，顾希林的呼吸加快了几分：「什么第几次，舟月，你在说什么啊，这么晚了，咱们先回去吧。」
我冷笑：「你还是先在这里照顾你的孩子和他的母亲吧，你不是想要个孩子吗？正好，白晓琳如你愿了。」
说完这句话，我转身就想走，却被顾希林抓住了手腕：「舟月，你听我……」
我甩开他的手，瞪着他：「滚。」
他似乎被我吓到了，一时呆在了原地。
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我快步跑出了医院。
人伤心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其实是流不出眼泪的，我只是觉得难受。
我的十二年，我的整个青春，不过如此。
我漫无目的地逛了许久，又打车回了家。
还好，我还有个自己的家。
第二天，不知道几点，我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我还有些迷糊，穿着睡衣，光着脚就跑去开了门。
门外是孟思恒。
见到我的样子，他有些惊讶，我的瞌睡也醒了大半。
我把他迎进客厅，又去卧室洗了把脸，换了身得体的衣服。
孟思恒坐在沙发上，扣着手指：「嫂子……」
说完这句，却又不继续说了。
我给他倒了一杯水：「别叫嫂子了，叫我姜舟月吧，舟月也行。」
他点点头：「舟月……」又沉默了。
我等了许久，他才再次开口：「昨天……我问顾哥了……他说是……是酒后乱性……只有那一次……说是因为和你吵架太伤心了，就喝了点酒……正好白晓琳那晚来他家给他送文件，就……」
我挑眉：「就把白晓琳当成我了？」
他咽了咽口水，似乎有些拘束：「嗯。」
「呵。」我觉得有些好笑：「真是个不错的理由。」
孟思恒没说话。
我给自己也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所以，你是来给顾希林当说客的，让我原谅他？」
「不不不，不是。」 孟思恒急忙抬起头，冲着我摆手：「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些。」
我点点头：「嗯，我明白了，谢谢你。」
「那你准备怎么办？」孟思恒又问我，末了还加了一句：「舟月。」
我笑：「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成全他们了。」
送走了孟思恒，我把自己好好收拾了收拾，直奔医院。
透过门上的玻璃，我清楚的看到，白晓琳一脸虚弱的躺在床上，而顾希林正端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喂她。
看起来，还真是温馨。
不过我不得不打破这份温馨。
我抬手，敲了敲门。
顾希林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了出来。
见到是我，顾希林赶紧拉着我的手，走到了一旁：「舟月，我……」
我打断他的话：「打住，不用说了，我不是来闹的。」
听我这么说，他的表情有些细微的变化，也不知是放心了还是别的什么。
我又开口，异常的平静：「顾希林，我们分手吧。」
他的瞳孔猛的一阵，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舟月……你……你说什么？」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瞬不瞬：「我说，我们分手吧。」
我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说了下去：「我想过了，现在的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分手，你娶白晓琳。」
顾希林抓住我的手：「不，舟月，我们不能分手。」
我只觉得可笑：「不分手？那你准备怎么办？让白晓琳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让她生下来，让我养？」
「不，舟月……不……我错了，对不起……我真的不是……不是故意的。」
他似乎太激动了，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甩开他的手：「你了解我，就算白晓琳没有怀孕，我们也没有继续的可能了。」
「还有。」我看着他：「酒后乱性这种话，骗骗小女生可以，对我？还是算了吧。」
我转身，准备离开。
顾希林却叫住了我：「姜舟月。」我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你到底爱不爱我？」
我忍不住笑了，依旧没有回头：「顾希林，你真让我恶心，你问这句话的用意是什么？让我说我不爱你，以此来减少自己的负罪感吗？」
「不。」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如那天晚上一样疲惫：「我只是觉得，你有时候太过理性了。」
「所以啊，顾希林，或许我们一直都是不合适的。」
情场失意，或许职场就得意吧。
和顾希林分手后不久，我就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工作。
不用考虑是否留在本地工作，我的选择就多了许多。
我签了一个各方面都合适的公司，等把薪资、晋升空间、入职时间等一系列细节确定好后，终于得了几口喘息的空子。刷手机时，却看到顾希林公布了婚期。
此时距离我和顾希林分手，仅仅一月有余。
不过我也可以理解，再过些日子，想必白晓琳的肚子就遮不住了。
不过也真是巧，他们结婚的第二天，就是我飞往另一个城市入职的日子。
我无心再看，丢下手机，睡了一会。
醒来的时候，我的手机几乎快要炸掉。
全都是亲朋好友发来的询问信息。
问的无非就是我和顾希林是怎么回事。
我懒得回他们，又把手机丢到了一边。
其实也不是懒得回，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
不过这事也不用我和他们解释，顾希林和白晓琳的事已经在圈子里传开，稍微用心打听一下就能知道。
替身上位，未婚先孕，新欢旧爱，个个劲爆。
随便拿一个都能写一本长篇小说了。
不过我已经不在乎了。
顾希林结婚的那天，我的手机又被狂轰滥炸了一番，和上次一样，我一条都没回复。
我也不知道该干嘛，从早上起床就在客厅的沙发上躺尸，一直躺到了下午，肚子咕咕叫才想起找吃的。
我拿起手机，刚准备叫个外卖，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孟思恒的笑脸。
他抬起手，手中提着几份饭菜和一打啤酒。
「嫂……呸，舟月。」
我挑眉：「没去参加婚礼吗？」
他侧身挤进屋内，把啤酒和饭菜放在桌子上，又去厨房拿了盘子和碗筷：「去了啊，这不赶紧来给你报告战况了。」
我笑：「什么战况？」
他把饭菜倒进盘子里，又拿出筷子放在一旁，冲我挑眉：「战况惨烈。」
「嗯？」
他敲了敲桌子，示意我坐下：「简单来说就是，我们学生时期的朋友几乎没有去的，只有几个和顾……顾希林关系很好的去了，但看起来都不怎么高兴。」
「顾伯父和顾伯母的脸色也不好看，整场下来都没笑过。白晓琳的那些家人亲戚，怎么说呢，不是我瞧不起他们，但他们就是透着一股小家子气，而且不止是我，整场的人都瞧不上他们，他们还在那洋洋自得家里的女儿吊了个金龟婿。白晓琳在他们嘴里，就像商品一样。」
我点点头。
孟思恒有些诧异：「你知道了？」
我摇头：「没啊。」
「那你怎么这么平静。」
我夹起一筷子菜，塞进嘴里：「猜到了，话说这菜挺好吃的。」
孟思恒又把另一盘推到了我面前：「你尝尝这个，都是按你的口味做的。」
我点头，又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满足地眯起了眼。
饭菜过半，我们又打开了啤酒。
几瓶下来，两个人都有些微醺，说话也口无遮拦了起来。
孟思恒问我：「舟月，你甘心吗？」
我说：「不甘心啊，但没办法。」
他又问：「那你难道不想报复他什么的吗？」
我笑：「我已经在报复了啊。」
「嗯？」
我仰头，又灌了一口啤酒：「现在他所得到，或者说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在报复他。」
「家世不合的妻子，意外来临的孩子，还有一群眼里只有钱的亲戚。就算白晓琳婚后和他真能过的来，可但凡他们有那么一点争执，顾希林就会想起我。」
「想起这个和他在一起十二年的我，还会想起是因为他对不起我，或者说是因为白晓琳，才导致了我们的分手。」
「一次两次当然没关系，可时间长了呢？再合得来的夫妻，也没有不吵架的，他们每吵一次，顾希林就会想起我一次。时间长了，我就真是白月光了。」
孟思恒的眼神有些迷离，似乎没听懂我在说什么。
我凑近他：「我是说，得不到的才是白月光，这一旦得到了，可就不一样了。于我是，于白晓琳也是。如果现在和顾希林结婚的是我，我也没办法保证会不会有那么一天，顾希林会想起白晓琳的好。」
「可现在我是那个他得不到的人，而且我们发展到这一步，是因为他出轨白晓琳在先。人的本能会把自己犯过的错淡化，然后推给另一个人。也就是说，可能从今以往，他都会埋怨白晓琳勾引他在先。」
「你猜，顾希林会不会有一天下班后，面对着忙碌不合心的妻子，吵闹的孩子，一团乱的家庭崩溃，然后想起我呢。想起我这个陪了他十二年的白月光，然后在心底一遍遍地把我美化。」
孟思恒笑了，有点呆：「我猜会。」
「所以啊，不报复就是最好的报复。」
又喝了几罐，我和孟思恒更迷糊了，一人占住了沙发的一角。
他抱着我的抱枕扭来扭去，嘴上一个劲的说：「姜舟月，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聪明呢。」
我眯着眼睛：「你是想说我心机吧。」
「没。」
我笑：「其实在我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我突然感觉我特别像那种言情小说里的心机女二。」
「嗯？」孟思恒发出一声疑惑的轻哼。
我翻了个身：「说了你也不知道，你们男生又不看言情小说。」
他傻乎乎地嘿嘿笑：「你说嘛，你说了说不定我就知道了。」
我挥舞着双手，晕乎乎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抓什么：「那我就给你讲讲替身上位的言情小说吧。」
「简单来说就是，男主角一定是个帅气有钱的总裁，心里呢，也一定有个忘不掉的白月光，他不让任何女性近身，却偏偏看中了公司新来的小职员。」讲到这里，我顿住，然后把音量提高了几分：「注意，这个小职员，一定要是因为和男主的白月光长得像才被看上的，不然男主的深情人设就崩了。」
孟思恒傻乎乎的附和：「深情人设！」
我也附和：「对。深情人设。然后总裁和这个小职员在一起后，白月光一定要再次出现！然后，男主为了他的深情人设，肯定会选择他的白月光，但主角是小职员啊。」
「所以！为了让男主的深情人设继续下去，这个白月光女二一定要是个反派！放着和男主的好日子不过，非要去挑衅小职员，做尽坏事！这样一来二去，男主自然就不会选择恶毒的女二了。最后的最后，我们的男主就和纯洁可爱的小职员女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孟思恒依旧是傻乎乎的，估计已经很醉了，但嘴上还是附和：「嗯！幸福生活！」
说完这句，他就不再说话了，似乎是睡着了。
我喝得少，强撑着站了起来，走到了阳台上，自言自语。
「替身的故事总是从小职员认识男主的时候开始书写，没人会在乎男主曾经和白月光经历过什么，后来的白月光也完完全全沦为一个没有感情的恶毒女二，没人会去追究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成为男主的白月光，也没有人会去追究为什么白月光放着好日子不做非要去折磨女主。因为在她们的眼里，那个替身才是主角。而像我这种，和男主有过羁绊的，爱也好，恨也好，统统称之为——配角。」
我似乎也醉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嘟囔些什么。
我拿起手里的啤酒，又灌了自己一口，眯着眼，看着窗外的夕阳。
这个时候的夕阳是最好看的，金灿灿又黏糊糊的，洒在身上，既不会太烫，又不会毫无感觉。
「不过比起小说中的恶毒女二，我似乎幸运多了。小说里的恶毒女二最后总是不得善终，不是众叛亲离就是穷困潦倒。」
「而现在的我，四肢健全，丰衣足食，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我打了个酒嗝，继续盯着窗外的夕阳，似乎是太长时间没眨眼的缘故，一滴用来润滑的泪水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我抬手拭去，喃喃道。
「我只是，失去了那个我年少时最爱的男孩。」
「仅此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