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正月初一早上吃汤圆
大年三十守夜,人们睡的很晚,有的甚至守个通宵。第二天迟迟起床,庄严肃穆,言举谨慎,更不准说“死”、“病”之类的话。在这样的氛围中,人们开始做汤圆了。
汤圆的主要原材料是糯米。与粳稻米相比,糯米的产量较低,所以生产不多。价格也比粳稻米贵。上个世纪七十年以前,生活贫困,物质匮乏,为了节约钱,在磨汤圆面之前,就在糯米里掺杂一些粳稻米。掺得少无妨,多了则做出的汤圆很硬,没有糯的感觉。某人到某家做活,吃了这种不糯且硬的汤圆,回头对别人说:“王麻子家里的汤圆可以甩过屋梁。”这意思是说汤圆硬得象石头一样。
没有掺杂粳稻米做出的汤圆,柔柔绵绵软软,一口咬开,犹藕断丝连状,甜蜜的馅和柔柔绵绵软软搅和在一起,不需要牙齿的动作,滑溜溜进了胃肠。不糯且硬的汤圆,需要牙动作几下,进到胃肠沿途似乎是一路迟滞,好不容易去到目的地。
汤圆中的“圆”字,在传统文化里表示做人内要方正,外要圆通(不是“圆滑”,而是面对具体情况时要灵活应变),所以古时候的铜钱就铸成了这样的形状,叫做“内方外圆”。但“圆”还有另外一个象征意义,“满”即“圆”,“圆”即“满”,也就是人们追求的目标实实在在的实现了,成功了,象头顶上的太阳那样圆满得火热,象十五的月亮那样圆满得温惠。我想正月初一早上吃汤圆应该是取这个象征意义吧。要的是从新的一年的开头到结束时都要美丽圆满。
乡里正月间,亲朋好友之间要互相走动,客人刚坐下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圆端上前去。这叫“打点兴”或“喝口茶”。这大概是“圆满”文化意识的扩展。过了正月,招待客人就不用汤圆了。
乡里正月初一早上吃的汤圆和招待亲朋好友的汤圆,做的有小广柑那么大,或正圆,或椭圆,需要数口才能咽下,哪里象成都市有名气的赖汤圆,一口便能咽下一个。
离开家乡数十年,吃了各种不同的汤圆,最喜爱的,还是家乡云阳县的汤圆。汤圆之不同,出了面的质量而外,更多的区别是馅。有用肉作馅的,也有用以糖为主,多种原料加工成馅的。但我最喜欢的是红糖作馅的汤圆。家乡的就是这种。说也奇怪,只有红糖一种,就是个甜味,很单调、简单,不象有些好诗可以品出多种味道,但我就是喜欢这个甜味。不仅仅是我喜欢,出生在城里,成长在城里的女儿也喜欢吃红糖做馅的汤圆。这次从成都回到家里,正月初一早上要的又是这个东西。这是不是生活习惯的延续呢?如果是,那么,某些习惯看来不仅仅是一种行为方式,其生命基因、细胞已经形成了接受这些行为习惯的质地。
不过,现在难得有乡里正月初一早上吃汤圆那种场面清新的光景了。端上一碗汤圆,站在房前依依翠竹下,一边吃着,一边听汪汪狗叫和零星的爆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