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骆可
「等孩子出生，没准世界就变好呢？」
作为国庆档的头号种子，饶晓志导演的第四部独立长片《万里归途》在国庆档票房口碑双领跑。
这部「最不像主旋律电影的主旋律电影」，为命题作文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
2003年从中央戏剧学院毕业，饶晓志开过餐馆、酒吧，做过编剧、演员，在机缘巧合之下加入孟京辉工作室，从跑龙套，到成为话剧的副导演。而后与李亚鹏成立了「春天戏剧工作室」，创作了《你好，打劫！》《咸蛋》等绅士喜剧。他擅长用黑色幽默风格体察社会与现实，对人性进行剖析和解构。凭借一系列口碑作品，荣获第九届中国话剧金狮奖最佳导演奖。
2016年，饶晓志将《你好，疯子！》改编为个人首部长篇电影，被不少网友评价：话剧版优于电影版。那时候的他在台词、调度、场景布置上仍然借用着话剧的经验进行处理，还没能跳出舞台化呈现。
2018年《无名之辈》杀出重围，成为2018年年底最闪耀的一匹「票房黑马」，豆瓣评分8.0分。2021年的《人潮汹涌》也同样成功打赢了票房的逆袭战，成为其阶段代表作之一。
《万里归途》作为国内首部聚焦「外交官撤侨」题材的作品，猫眼预测票房为15.67亿。根据10月5日数据显示，电影《万里归途》上映6天，总票房破8亿，其创作风格成功为主旋律题材破壁。
从虚构到真实
郭帆导演做过撤侨的相关调研，而后将这个选题推荐给饶晓志。在接手《万里归途》这个项目后，饶晓志导演与其团队收集了海量的报告文学和新闻素材，了解外交官们真正的生活。
《万里归途》的故事融合了多次撤侨事件，虚构了外交官宗大伟（张译 饰）与外交部新人成朗（王俊凯 饰）两大人物形象，搭建了努米亚共和国这样一个不曾现实存在的战乱国家。
但真实感，会带来信念感。
观众能在影院因情节发展紧张、为人物成长落泪的最大原因，是《万里归途》这部作品不夸大个人能量也不挑逗民族情绪，导演只是想给我们真诚讲述普通人的故事。
「主旋律在一般观众尤其是年轻人中会变成一种排斥性的创作对象。」电影开场前祈祷千万别在主旋律电影里造神，足以看出主旋律电影给受众的刻板影响。
情绪口号，天降神兵，《万里归途》的前五分钟也的确拉开了与观众的距离，但电影中的倒叙部分巧妙地为开头段落添加个性化人物细节。反复强调：他们只是普通人，是在「大家」和「小家」面前会进行权衡，是会退缩恐惧，但始终重情重义的普通人。
因为疫情不能去到国外拍摄，影片的场景呈现只能通过搭景来完成。整部电影并没有为服务战争片的视觉奇观而削弱电影中的理性叙事与细节呈现。为完成镜头的真实感以及「真实美学」所追求的纪实风格，导演及其团队从2021年开始勘景，遍及海南、内蒙、贵州、甘肃、宁夏和北京周边，最终，在宁夏搭建了1：1的非洲小城，拥有70多栋建筑。
饶晓志说：「在国内拍摄，我们方方面面都需要还原真实性，我们就在条件上追求最大的可能性。把国内的场景、气候，甚至当时的植被情况，如何能够把国内的这些景儿拍得像国外。视效、美术，包括摄影，对于太阳的角度，甚至包括天气，我们都要去感受。」
幕后工作人员构出一个虚构的国度，大到地基搭建，小到餐厅纸的包装设计，所有细节都需要一一考量，为「真实感」服务。
从人心到人情
「125个人，我们没有枪，带回来了。」
125不是数字，是人。
饶晓志导演在此之前的作品对于小人物以及人性都有着生动的刻画，他说，这也和自己出身戏剧有关系。「我们喜欢的契诃夫戏剧大都是小人物视角，都是关切人类本身的精神世界，对人类的怜悯是戏剧的重点。」
无论是宗大伟、成朗，还是章宁、严行舟，每一个外交人员都个性化鲜明，《万里归途》把人物从宏大的国家体系中剥离出来，以更加细微的画面和情节呈现其个人性格特质。
世故圆滑与冷静沉着不矛盾，勇敢和怕死不冲突。
宗大伟在被迫跟反叛军首领用手枪玩轮盘游戏时，展示出人性对于死亡的恐惧，胆怯和害怕的反英雄化时刻，才是被屏幕外的观众理解，互相产生共鸣的时刻。动作即人物。他在紧张到极致的时候会干呕，在回到北京听到鞭炮声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感到害怕。
大人物丰满，小人物立体。
除了有125位侨民，还有努米亚遗孤，当地向导和边境官。其中，殷桃饰演的白婳隐忍坚韧，体现着女性在危难之际的组织能力与强大力量。
侨民的人物群像塑造也不是脸谱化、单一化、概念化的，导演刻画着每个人对于真相、生存、回家的真实反映，从而展现出时代群像生命的独特性和多样性。
当然，影片里最重要的两个角色：张译饰演的宗大伟和王俊凯饰演的成朗，其实构成了一组互为镜像的关系：一个是经验老将，一个是外交新人，他们亦师亦友，互为因果，两人之间的矛盾在于「大局和真相」，在于「理想化的职场形象」。
此外，章宁与宗大伟的友谊在无法预料的死亡面前变得更加厚重，白婳和法提玛在章宁离开后互相支撑彼此。成朗的摄影机、章宁的平安符，这些小的物品成为人物关系的线索，让人物产生羁绊，同时见证人物弧光的完成。
从广度到深度
撤侨题材不论在国内还是国外，都有着大量的探索，国内的《战狼2》《红海行动》以及韩国的《摩加迪沙》等影片都在这类题材上做出了不错的成绩。对《万里归途》的主创团队而言，怎么做出新的探索和融合，其实并不容易。
有幸的是，《万里归途》作为一部「新主流电影」，在商业价值与艺术特性之间找到了相对的平衡，使得主旋律电影在大众娱乐性与价值丰富性这两个维度上均有所突破。
电影里《一千零一夜》童话与影片内容实现了互文，完成了影片视听表达的多样性。
努米亚政府军全面失守的夜晚，宗大伟在废墟里捡到了一本《一千零一夜》送给法提玛，侨民穿越沙漠的路上贯穿着法提玛讲述《航海家辛巴达》的稚嫩旁白。故事里的辛巴达经历着多次死里逃生的远航，现实中的宗大伟也一次次在危险中救出自己和身后的生命。
同样有隐喻作用的是电影的背景插曲《星星点灯》。
在部分观众眼里，《万里归途》里出现的《星星点灯》歌曲片段被贴上了突兀的标签。然而，其实歌曲在此处的运用已经超出了音调本身。郑智化早已成为一代人心中的励志形象符号，经典歌曲的旋律被传唱的同时立意也在不断传播。饶晓志表示在写剧本的时候这个旋律就一直在脑海里盘旋，「有一种少年气，也带着我们这些中年人的回忆和趣味。」
另一个具有戏剧性的情节是「俄罗斯轮盘赌」。
俄罗斯轮盘赌，即找一把六个弹槽的左轮手枪，在弹槽里随机装填一发子弹，将转轮任意拨动几圈之后，两个人轮流持枪向自己脑袋扣动扳机，决定生死结果。把主角放到一个「特别极致的情境里」，这是导演特意而为之的商业化情节设置，这个游戏也成了影片最大的争论点。
没必要？太过娱乐化？不真实？
在战乱国家，人心动荡，人们需要信仰进行救赎，这种看似君权神授，代表着神的旨意的游戏，谁敢玩，谁能赢，谁就能获得权威。第二次故伎重施，作假被揭露，让之前瓦迪尔的死更显戏剧性。骗来的权利和地位让下属对首领产生了质疑，心中的信念崩塌。
由此可以看出，无论是宗大伟带领的侨民，还是穆夫塔带领的是反叛军，大家坚守着各自所谓的规则和正义，但对「勇敢」、「真实」敬意是一致的，但当成朗举起没有电的摄像机救下宗大伟的时候，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呢？
这或许就是《万里归途》二刷的意义。
从主流电影到新主流电影，主旋律电影的某种区划被逐渐打破，变成对多样性优秀电影的召唤。
1号结语
四月开机，七月杀青，十月上映，短时间，高质量。
《万里归途》迎合时代主题与国际形势，为国庆档命题作文交上了合格的答卷，在中国电影工业化道路上有着里程碑的意义。
话剧导演的创作经验保障了本片的剧本结构。除了后半段节奏稍慢之外，环环相扣。当然，张译的表演就足以值回票价，青年演员王俊凯与老戏骨搭戏也是渐入佳境，从青涩到坚定，比起之前的表演多了一份松弛感。
「和平」、「责任」、「死亡」、「友谊」、「初心」、「真相」、「大局」。
有人说这部电影「既要又要」，1号认为，这部电影做到了「既有又有」。从全新的外交官视点讲述故事，《万里归途》体现着中国外交的智慧和尊严，在如此国际局势下讲述战争，是为了提醒人们珍视和平。就像影片里宗大伟反问的那样：「等孩子出生，没准世界就变好呢？」
会的吧，毕竟万里都已归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