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命运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自己可以把握的,通过自身努力可以做出一些改变;而另一部分则是飘忽不定的,个人自身则无能为力了。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或许讲的就是这个道理。笔者赞成道家“不可用心守,不可无意求;用心作相,无意落空;似守非守,绵绵若成”一说。
春江水暖鸭先知
寒冷的冬天终于就要过去。
在川北偏僻山中的小山村,可以嗅到一丝春的气息了。
周兴和是个嗅觉极其敏锐的人。
不甘寂寞的他又蠢蠢欲动起来。
1974年初,由于他做草药、票证等小生意,更是在当地声名狼藉,连小生意也无法再做下去了。“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一不做二不休,周兴和想了几天,他既没有抱石投河,也没有找人拼命,他怀揣几块钱,告别妻儿,一咬牙远走他乡了。走出家门,他睡车站,蹲屋檐,有时在外地打几天短工,有时在别处做点能挣钱的小生意,挣点钱后再偷偷回家给妻儿买点吃的用的。
“中山大队的那个周兴和,不安心在生产队劳动,长期在外当流窜犯!对这样屡教不改的人,早就该挨批评教育了!”公社革委会领导在大会上把周兴和作为反面教育典型。
还好,山外终于有风徐徐吹到了魏河两岸。
这风,夹杂着一丝大地回暖的气息。
春江水暖鸭先知。
不知是从那一天的哪一个早晨开始,周兴和从生产队的大喇叭里嗅出了一点别的气味。那坡上的大喇叭反复叫着要“抓革命,促生产”了。再往后,从许多迹象中,周兴和隐隐约约感到农村有些政策快要变了。在赶场过河船上,有人谈论起了集体生产不会长久了,将来说不定土地还会划归各家各户耕种;凭着直觉,周兴和感到属于他的机会就要来了。
是的,周兴和的感觉是对的。随着时间推移,农村合作化以来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到了1978年初,似乎开始慢慢松动起来:农民在自留地种菜不再限制窝数,养鸡养鸭不再限制只数,到场上卖点鸡蛋小菜,市管会的人也开始睁只眼闭只眼了。
夜深人静,这时的周兴和有些坐卧不安起来。有好多个夜晚,妻子和孩子们都睡了,他从床上爬了起来,一个人走到院坝里,坐在坝子边那块石头上,望着远处朦胧的山野,望着山顶上那弯游移的山月,一坐就坐到半夜。
多年在外东颠西跑,他见的东西多了,经历的事情也多了,由此他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果说,就在这偏僻的山窝里当个循规蹈矩的农民,他家永远就只能在这里当贫困户,欠生产队的钱他永远不可能还清,家里大人小孩也只能是永远饿肚皮的命。即使将来上头政策变了,把土地划给各家各户耕种,自己和妻子就是拼死累活地干,最多就是能够买回盐巴煤油,全家人求得个温饱。但,那也只会像自己的祖辈一样,守着眼前这一亩二分地终老一生,孩子们一辈子也只能当农民,继续在这里受穷受苦——不行,只有离开山里,到外面去闯荡一番,说不定还能闯出一条生路来!
不成功便成仁。周兴和骨子里就是那种宁折不弯、倔犟如牛的秉性。
远处山坳里透出一丝晨光,近处的竹枝草叶轻轻地摇曳起来。既然大地就要回暖,自己还像一只蛤蟆一样,蛰伏在洞里干什么呢?
周兴和站了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早晨这清新的空气,他跃跃欲试,蠢蠢欲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