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修周永年家藏本 国朝黄元御撰(元御有周易悬象已着录。)
是书多以养生家言训释老子,扵原文章次多所变更,字句亦多有窜乱,谓之《改本老子》可也。
自叙
桓谭有云:老聃着道德五千文,后世好之者以为过扵五经,自汉文景之君及司马迁辈,皆有是言。按太史公论,六家要指,绌阴阳、儒、墨、名法,而崇道德,谓儒者博而寡要,劳而少功,道家指约而易参,事少而功多,仆读其论,以为知言永,唯道德之文,金绳启秘,玉?剖玄,其言无所不谈,凡养生、涉世、治国、用兵,以至立言脩德成功遂名,诸大事业,莫不宜之。玄通微妙,深不可识。而朝闻夕得,易知易行。盖五千言中宏博澜淼,约举大要,三言而已,曰知天也,知人也,知己也。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其知天。圣****上人,必以言下之,是其知人。复命曰常,知常曰明,是其知己。而精举微义,一言而已:圣人抱一以为天下式。至简矣,至易矣。一者何也?天地之始也,象帝之先也,有国之母也。总之,复归扵无物也。
域中有四大,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而不外此无。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扵无,无为而无不为矣。玄哉斯言!自有天地以来,道未有高扵老子者也。然其实易行,其辞难知(史公自叙语),注道德者,班志所载邻氏、传氏、徐氏、何上公、刘子政,严君平,而后下至魏晋齐梁,周隋唐宋,以迄无明,代有着述,不止百家。而知其辞者寥寥无人。史公之言冝其云矣。
丙子正月上元间,与澹明居士商畧百家,言及五千之文,玄几奥窈,欲俟《灵枢》笺成,续为解之,今且未遑,期之来岁。澹明性爱玄虚,尤癖道德,请先为此注,以畅微言在昔。太上初生,因星载诞,指树为宗,莫测钟气之原,未详吹律之本,尼父闻音叹玄德之犹龙,尹公望气知大道之将隐。书罗三藏,经传二卷,青牛已驾,紫气无光。嗣此以还,忧哉杳矣,荒荒赤县,漠漠玄宗,银题雾锁,琅宇云埋。澹明诚欲扇扬玄风,远播寰海,以千古闳业付之下走,仆何敢辞?扵是悉心搜研,再易玄草。起二月初一,二十日成,叙其大意,以俟明者。
干隆二十一年二月二十一日东莱黄元御撰
道德悬解大要
经文简错,其来久矣。西汉河上公时已失其旧,世代湮远,章句凌乱,推求文义,半不可通。今为详细移正,考部就班,使圣经复故。又诸家传写,互有异同,讹谬百出,难可强解,如“至誉无誉”讹至“数举无举”、“至数车无车”,“佳兵者不详”讹“佳兵者不详之器”。遂使经义不通,诸家随文谬注,可笑极矣!此惟明太祖本不错,如此之类不可胜数,今博取众本,择其善者从之。
又节次颠倒,杂乱无章,太上传经未必如是,今次第伦序,使经义承接,文脉顺从。
又上经言道,下经言德,道在虚无,德兼事功,由近而远,自然之事。今言道者载之上卷,治国化民一切立德之言载之下卷。
又经义宏博,无处不谈,凡道德、功名、天地、民物,一切大业悉具扵此,道无徃而不在,非但巖栖谷饮,析微谈玄而已。诸家谓此喻道之言,附会穿凿,最为不通,今依本义阐发,使经旨明偹。
道德悬解上卷
东莱玉楸子黄元御(字元御又字坤载别字研农)解,门人毕维新述
章一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常道,道之本色,后章所谓“复命曰常”也。道不可道(言也),道如可道,即非常道,亦不可名,名如可名,即非常明(常名,常道之名,后章“吾不知其名字”,叙曰“道,强谓之名,曰大”,是不可名也)。以道者恍惚窈冥,无物可言,只是一段妙理而已,未有天地之前,太虚寥廓,阴阳不分,所谓无也。无者,天地之太极,太极包含阴阳,阴阳之内有中气焉,冲虚灵妙,以至无而偹万有,特未经发泄耳。此无中之真宰也。(此太极中间白圈,所谓众妙之门,玄牝之门,皆是此处。此处虽是无物,然实有中气在焉。未化一切形质,却是一切形质之祖,是无也非空。)中气运转,阴降阳升,积阳为天,积阴为地,天地之初自此无中生化,是名天地之始也,既有天地则万物皆生,无化而为有,是名万物之母也。(此即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之义。)故常扵其无,欲以观其化几渊涵之妙(所谓众妙之门)。常扵其有,欲以观其物力归复之徼(徼,边也,中国边外曰徼,外观其徼者,即后章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也)。天地也,万物也,此两者同出一原(皆自无来),而各异其名,名虽异而出则同,皆是此无所生化耳。此无之中含孕诸有,物物同根,此谓之玄。万物根扵天地,其义玄矣,天地根扵太极,其义更玄,玄之又玄,是谓衆妙之门也。
章二(原第十四章)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兮不可名,复归扵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恍惚。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
视之不见名曰夷(无色),听之不闻名曰希(无声),搏之不得名曰微(无体),此三者绝其声色体状,不可致诘(辨论也),故名虽不同皆混而为一(不可道也)。其上不至皦明,其下不至暗昧,纵有诸名而其实绳绳无端(绳绳,浑沦无际貌),终不可名(不可名也),复归扵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恍惚。迎之而不见其首,随之而不见其后,总是一物而已。然无者有之始也,古者无为天地之始,今则有为万物之母,故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临御谓有,犹处置也),能知古者,无为有始,是谓道之纪纲也。
章三(原第二十五章)
希言自然(此句原属第二十三章),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知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处一焉。王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所谓希者,言其自然也。自然维何?盖有物混成,先天地生。所谓无名天地之始也。此一无也。
寂兮寥兮,独立当中而不改,周行四维而不殆,生天地而化万物,可以为天下之母。所谓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也。
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所谓名可名非常名也。
大曰逝,无往而不至,逝曰远,无处而不周,远曰反,由委而归原(其原在中)。
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处一焉。王法乎地,地法乎天,天法乎道,道法乎自然。自然者,希夷之真象也。
章四(原第五十二章)
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没身不殆。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将知止,知止所以不殆。塞其兑,闭其门,终身不勤。开其兑,济其事,终身不救。见小曰明,守柔曰强。用其光,复归其明,无遗身殃,是谓袭常。
有名万物之母,而无名天地之始,有化扵无,是始为天下之母也。故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既得其母,则天地万物皆自此生,是因以知其子矣。既知其子,而返本求原复守其母,则没身不殆。盖无为天地之始,始生天地而化万物,一切名象纷纭籍出,是始制有名也。名亦既有,夫亦将知止,当复守其母,未可逐名物而迁移也。知止则天下之母守而不失,所以没身不殆也。(复守其母,是谓知止。下章致虚守静,归根复命即此法也。是以没身不殆。)故塞其孔窍(兑,窍也),闭其门户(即下章致虚守静义),则其母不失,终身不致勤劳(知止故也)。开其孔窍,济其事务,则母气不守,终身不可救药。见大者非明,见小者曰明,莫小扵无,见之则明矣。守刚者非强,守柔者曰强,莫柔扵无,守之则强矣(即守其母)。用其外光,复归其内明,见无而守母,长生而久视,无遗身之祸殃(即没身不殆),是谓能袭常道也。(袭如袭衣,袭爵佩服而保守也。)
章五(原第十六章)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夫物芸芸,各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道以至无而化至有,既生天地,又生万物,是自虚而之实,自静而之动也。道家则不致其实而致其虚,不守其动而守其静。致虚之极,守静之笃。(即上章塞兑闭门复守其母义。)万物并作,春荣秋落,吾不视其方作,而以观其既复(即首章欲以观其徼义)。盖夫万物纷纭繁衍,至扵收藏之际,枝叶凋零,春夏生长之气各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是其反本还原,仍归无处,重到母家矣,致虚守静以观其复者,所以归根复命,培我长生久视之祖气也。(此气是一身之母,大命之根,不归其根则命原不复。)复命曰常方是此道本色,知常曰明方是此心真解。不知常而妄作,必遗身之祸殃,无有不凶。知常而复,身容乃见天地之宽,身容甫至,公大始觉私竟之尽,公乃协乎王度,王乃配乎天行,天乃合乎道体,道乃久而长存,祸殃尽去,没身不殆也。(以没身之年正其壮盛之日,是谓没身不殆。)上章没身不殆由扵知止,知止在扵守母,此详发其义,道家金书玉诀泄扵此章矣。
章六(原第二十一章)
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阅众甫,吾何以知众甫之然哉,以此。
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是无也。然惚兮恍而其中有象,恍兮惚兮而其中有物,窈兮冥兮而其中有精,其精甚真而其中有信。盖恍惚窈冥本来无有,而至德之中偹含万有之原。其中万有悉是此无所化,乃无也,而非空也。故其中有象、有物、有精,其精甚真非是虚言,以其中有信也。信为土德,其位当中,众妙之门扵是焉在,是以含孕诸有,真实无妄也。三曰其中,道家玄几扵此露矣。土居无处,故寄旺四维而无专宫,然而至虚至实是故有信,以其有信,故自古及今其名不去,名不去者,实不爽也。(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以其有信,故无化为有。)土德主化,生物之本,以阅众甫(甫即物也),皆根扵此。吾何以知衆甫之然哉?以此土德生化诚信不虚也。
章七(原第五章部分)
********,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空洞虚豁,其犹橐籥乎?(布囊无底曰橐,竹管主节曰籥。橐以鼓风,籥以吹气者。)清气上升,浊气下降,虚而不致扵屈(X屈),动而愈复能出,无非太空,即无非积气也。然清自何生,浊自何降,降不由上,升不由下,升降之原皆自当中。旁门歧路之家求上下四旁。多言数穷,无当扵是,约而言之,不如守中。中者,道家之黄婆,在水火金木之交,处戊己二土之介,媒合婴姹(坎中阳气曰婴儿,曰铅中金,即壬水也。离中阴精曰姹女,曰硃里汞即丁火也),交媾龙虎(兑金白虎,震木为青龙),结仙胎而产灵丹,全在乎此。所谓玄关、黄庭、洞房、鼎器种种色目,皆其别名。守中即是守母,返本还原、归根复命,莫外扵此矣。
章八(原第六章)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动。
谷神在中,先天之祖气也。人之初生,先结祖气,此气方凝,阴阳未判,混沌鸿蒙,是谓太极。阴阳之内有中气焉,中气左旋而化己土,右转而化戊土,戊己运回,阳动而生则化神魂,阴静而降则化精魄。神藏扵心精藏扵肾,魂藏扵肝魄藏扵肺,藏府悉偹,形体皆完乃成为人。己土为脾戊土为胃,中气在戊己二土之间,冲虚灵动,众妙皆含(众妙之门),是曰谷神。脾胃者,仓廪之官,赖谷气培养使此先天之祖气不至亏败,是曰谷神。以其先天祖气之虚灵,谓之谷神;以其后天谷气之冲和,谓之谷神。其实总是中气而已,非有二也。(谷与谷义异而原同,总是先天祖气所化。)人之生全在谷神,其死者谷神败也。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母也,窍也(鸟兽之母皆曰牝,《书》称牝鸡,《易》称牝牛是也。谿谷虚空之处亦曰牝,韩诗“黄金掷虚牝“是也。)《素问》:在天为玄,玄生神。此窍中有谷神,故曰玄窍。精神血气皆自此生,是乃一身之母。(无为天地之始,亦为人物之始,所谓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者,天人所同也。)不曰玄谷而曰玄牝者,以其中虚如谷而有含生化之妙也。(谷言其虚,牝言其虚,空而能生化,既为玄窍,又为玄母,故曰玄牝,所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即是此义。)此上为天,此下为地,而究其根原,玄牝之门是为天地之根。盖阳自此门而升,阴自此门而降。(己土左旋则此门开,开则阳升,戊土右转则此门阖,阖则阴降,阖开之权全在此门,故九地之阳不至下陷,九天之阴不至上逆也。)积阳则为天,积阴则为地,故玄牝之门乃阳升阴降之关,生天生地之本,所谓无名天地之始也,道家铅自此升,汞自此降,长生久视之原,扵此在焉。是当绵绵若存,用之不动,鹤胎龟息,复命归根,长养谷神,以培先天,祖气盛大则久而长存,仙灵秘妙尽扵此矣。
章九(原第十一章)
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互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天下之物生扵有,有生扵无。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用之不可既。
三十辐共一毂(说文:毂,辐所凑也),而其用不在此,当其虚无之处轴转莫阻,乃是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埏,音羶,说文:和土也。埴,音式,考工记:搏殖之工陶人和土为器也),而其用不在此,当其虚无之处,受盛不硋是乃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而其用不在此,当其虚无之处容纳不塞是乃有室之用。凡天下之物皆生扵有,而其有悉生扵无。欲无之为用非有不可,欲有之为利非无不能。非有则其无不成,非无则其有莫当。故有之以为无之利,无之以为有之用。所谓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者,义正如此。以中半以上为阳,中半以下为阴,非阴非阳之交,无形无象之地,正当中半,是无处也,有此无则有此用。道之出口,淡乎无味,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希夷恍惚,无物可言,而及其用之则众妙皆偹,不可既也。
章十(原第四章)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乎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若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
道在无处,本自冲虚,人之用之,终不盈满,众妙之门,悉扵此关,渊乎深哉,似为万物之宗,用之者挫其锋锐,解其纷扰,和其光芒,同其尘垢。湛(沉同)兮似若存,所谓绵绵若存,用之不勤,与道合矣。吾不知此道是谁氏之子,直是象帝之先。(苍天有象,上帝在焉,是谓象帝。)象帝之先者,有物混成,先天地生,所谓无名天地之始也。
章十一(原第四十五、第四十一章部分)
大成若缺,其用不敝。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大白若辱,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故建言有之。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类。上德若谷,广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质直若渝。
大成若缺,去其稪角则其用不敝。大盈若冲,去其盛满则其用不穷。大直若屈,能屈则伸。大巧若拙,守拙则巧。大辩若讷,善言不辩。大白若辱,守辱则荣。大方无隅,有隅则崩。大器晚成,早成则脆。大音希声,有声则细。大象无形,有形则小。道隐无名,有名则非(名可名,非常名)。故建言有之(此古语也,旧注建立也。谓古之立言者,甚不通)。明道者反若昧,进道者反若退,夷道者反若类(夷,异也,诗周颂降福,孔夷注周封徼子扵宋,统承先王。天子礼乐与列辟异也。异则与人不类,今反若,故曰夷道若类,言不示异)。上德者反若空谷,广德者反若不足,建德者反若偷惰(建立),质直者反若变渝(渝,改变也)。凡此皆怀玉被褐,其用无既者也。
章十二(原第七十八、第五十八、第四十章部分)
正言若反。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孰知其极,其无正耶,正复为奇,善复为妖。人之迷也,其日固久矣。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是以圣人云:受国之垢,是为社稷主,受国之不祥,是为天下王。
天下之理,正言每若反语。福藏祸中以为祸,而反得福,祸乃福之所倚。祸隐福内以为福,而反得祸,福乃祸之所伏。此理玄远。熟知其极,其但有反,而无正耶,正复为奇,其正不长,善复为妖,其善不终。人之迷而不悟,今古皆然,其日固久矣。盖反者道之动,天道循环,动而不已,盈虚消长迭为代更,自然之理如是。是以无正而不反,无反而非正也。弱者道之用,怯避退缩无所奔竞,福不能诱则祸不能引,祸不必避则福不必去。是以圣人云: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之不祥是谓天下王,自处扵反则适得其正矣。
章十三(原第三十六章)
将欲翕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是谓微明,柔弱胜刚强。
将欲翕之(翕,合也),必固张之(张,开也),张之尽者翕之几也。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强之极者弱之始也。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兴之至者废之渐也。将欲夺之,必固与之,与之厚者夺之苗也。盖物极必反,一定之理,知此者是谓微明。搏之不得曰微,见小知常曰明,察扵无形之始故曰微明。柔弱能胜刚强,扵此可见“弱者道之用”其义如是。
章十四(原第七十八章部分)
天下柔弱莫过扵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也。故柔之胜刚、弱之胜强,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天下柔弱莫过扵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滴水穿石),以其无物以易之也,故柔之胜刚,弱之胜强,其理甚显,天下莫不知而莫能行也。
章十五(原第四十三章)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扵无间,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也。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莫柔扵无有,而无有入扵无间不少扞格,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也。不言之教,无为之益,非明者不解,天下希及之。
章十六(原第七十六章)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万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强则不胜,木强则折,强大处下,柔弱处上。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万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也。是以兵强则轻敌而不胜,木强稍屈而必折,凡物强大强大处下,柔弱处上,自然之势也。
章十七(原第五十五章)
含德之厚,比扵赤子,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骨弱筋弱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作,精之至也。终日号而不嗄,和之至也。知和曰常,知常曰明,益生曰祥。心使气曰强,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
道家含德之厚,纯素浑朴,比扵亦子。人有机心,物必害之,赤子则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以其无机心也。骨弱筋柔而把握坚固,未知牝牡之合(男女之合)而?亦举作(?,赤子阴),精之至也(精气盛也),终日啼号而嗌不喑哑,和之至也,知和曰常,道之本色也。知常曰明,心之真解也。知常命复而生益(复命曰常),益生曰祥,身之福庆也。反此道者,以心使气忿不X身曰强,强者,道家之忌。凡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弗能长也。
章十八(原第十五章)
孔德之容,唯道是从。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豫兮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涣兮若冰将释,俨兮其若容,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浑兮其若浊,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孰能安以动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蔽不新成。
孔,大也。大德之容唯道是从,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形容。豫兮若冬日涉川,犹兮若畏四邻,涣兮若冰将释,俨兮其若容之不放,敦兮其若朴之不雕,旷兮其若谷之不盈,浑兮其若浊之不澄,孰能浊以静之而徐实自清,孰能安以动之徐能自生,保此道者不欲满盈,夫唯不盈故能常蔽而不新成。
章十九(原第二十章)
绝学无忧,唯之与阿,相去几何?善之与恶,相去何若?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台,我独泊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且鄙,沌沌兮,俗人昭昭,我独若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荒兮其未央,忽兮其若晦,乘乘兮若无所归,飘兮若无所止,我愚人之心也哉,我独异扵人而贵食母。
绝学则无忧,所谓学者析疑辨惑,较量是非之间,其实唯之与阿,相去几何,善之与恶,相去何若,此皆多事分剖,甚无用也。衆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台,我独泊兮,其未形兆如婴儿之未成孩童。众人皆有所余,而我独若遗叶而不收。衆人皆有所以(以,为也),而我顽且鄙而无长,沌沌兮,俗人昭昭,我独若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荒兮其未央,望之无涯,忽兮其若晦,测之无迹,乘乘兮若无所归,飘飘兮若无所停止。我X愚人之心也哉,我独异扵人而贵食其母,母者,天下之母,所谓无也。
章二十(原第四十二章)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人之所恶,唯孤寡不谷,而王公以为称,故物或损之而益,或益而损。人之所教,我亦教之。强梁者不得其死,吾将以为教父。
道生一是谓太极,太极者,无名天地之始也。一生扵是谓两义,两仪者有名万物之母也。二生三,三生万物,则天地人物扵此皆偹矣。万物负阴而抱阳,阳前阴后,调剂无偏,故冲气以为和,是其常也(知和曰常)。盈则不冲,刚则不和,失其常矣。人之所恶,唯孤寡不谷,而王公以为称,所以戒盈而忌刚也。故物或损之而反以得益,或益之而反以招损,事理之大凡也。人之所教,我亦教之,我之所教维何?强梁者不得其死,吾将以此言为立教之纲也。
章二十一(原第三十九章)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其致之一也。天无以清将恐裂,地无以宁将恐废,神无以灵将恐歇,谷无以宁将恐竭,万物无以生将恐灭。侯王无以正而贵高将恐蹶。故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是以侯王自谓孤寡不谷。此其以贱为而耶?非乎!故至誉无誉,不欲碌碌如玉,落落如石。
一者,天下之母,所谓无也。自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小淑清,地得一以安宁,神得一以威灵,谷得一以充盈,万物得一以洴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表正。其致之一也。所谓物物一太极,无有能外者。若天无以清将恐崩裂,地无以宁将恐振废,神无以灵将恐止歇,谷无以盈将恐涸竭,万物无以生将恐殆灭。侯王无以正,而居处贵高将恐颠蹶。凡贵者必以贱为本,高者必以下为基,是以侯王之贵,自谓孤寡不谷,此其以贱为本耶?非乎!故至誉则反无誉。如唐尧之莫名、秦伯之无称是也。道家怀朴抱真,不欲碌碌光明而如玉,落落黯淡而如石,介在显晦之间,是得真一虚无之用矣。
章二十二(原第十章部分)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专气致柔能婴儿,涤除玄览能无疵,爱民治国能无为,天门开阖能无雌,明白四达能无知。
肝藏营肺藏魄,精神之所胎也。(营,血也。营者魂之含也。魂生神,魄生精。)欲济水火,必交金木(肺金生肾水,肝木生心火)。故载其营魄,宁静专一,而后水火交济不至飞走。此际当抱一能无远离。专气致柔能无婴儿,涤除玄览(远览)能无睱疵,爱民治国能无作为(《吕览》:以身为国,以气为民),天门开阖能无雄雌(天门,顶门),明白四达能无知。识此,皆致虚守静之法则也。
章二十三(原第七十三)
勇扵敢则杀,勇扵不敢则活。此两者,或利或害。天之所恶,孰知其故?是以圣人犹难之。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坦然而善谋。天网恢恢,踈而不失。
勇扵敢则罹祸而身杀,勇扵不敢则远难而身活。此两者或利或害,吉凶不同。其中天之所恶,孰知其故?消长盈虚,天道之常,进退屈伸,人事之妙。天之所恶者,勇扵敢也。知几其神乎?是以圣人犹难之。天之道,玄远难知,然有其常而不变者,大抵不争而善胜,安静而无敌也,不言而善应,报施必不爽也,不召而自来,往复自有恒也,坦然而善谋,无心而至灵也。此皆造化自然之妙。是以天网恢恢,踈而不失,顺之则存,逆之则亡,背天而行,未有幸免者也。
章二十四(原第九章)
持而盈之,不知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富贵而骄,自遗其咎,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
持而盈之,欲以求益则反招损,不如其已。揣而锐之,锋芒太利则易摧折,不可常保。富贵而骄,适以自遗其咎。金玉满堂,势必莫之能守。四时之序,将来者进,成功者退。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也。
章二十五(原第四十四章)
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是故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循名者失身,名与身孰亲?好货者丧身,身与货孰多?欲得者反亡,得与亡孰病?是故甚爱者惜费,而必大费。多藏者惧亡,而必厚亡。知足者不辱,知止者不殆,是乃可以长久也。
章二十六(原第二十三、第四十六章)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扵人乎?罪莫大扵可欲,咎莫大扵欲得,祸莫大扵不知足,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飘风不能终朝,骤雨不能终日,孰为此者?天地也!天地尚不能久,而况扵人乎?罪莫大扵可欲,恶者,欲招之也。咎莫大扵欲得,亡者,得致之也。祸莫大扵不知足,不足者,不知使之也,故知足之足,常足矣。知足者富,无有不足也!
章二十七(原第五十章)
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人之生,动之死地,亦十有三。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盖闻善摄生者,陆行不遇兕虎,入军不被甲兵。兕无所投其角,虎无所措其爪,兵无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无死地。
出生则入死。凡人十分之中,生之徒十有其三,死之徒十有其三,人之本生,妄动而之扵死地,亦十有其三。死者如是之多,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循利亡身也。盖闻善摄生者,陆行不遇兕虎,入军不被甲兵。兕无所投其角。虎无所措其爪。兵无所容其刃,则无能使之死者矣。夫何故?以其原无死地也。
章二十八(原第十二章)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五色适目,令人目盲。五音适耳,令人耳聋。五味适口,令人口爽(爽,失也,谓失其真味)。驰骋田猎,令人心中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事多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绝诸无益之事也。
章二十九(原第十三章)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上,辱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何谓贵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故贵以身为天下者,则可以寄扵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者,乃可以托扵天下。
宠辱之来若惊,贵大患之遭若身。何谓宠辱若惊?人情好宠而恶辱,则宠为上,辱为下。不知求宠者不宠,守辱者不辱,故宠辱之来,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总以无宠无辱为上,是谓宠辱若惊。何谓贵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自有其身,是以求福而得祸,及吾无为身之私,则吾有何患?故贵以身为天下者,则可以寄扵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者,乃可以托扵天下,不爱其身,正所以爱其身也。
章三十(原第二十八章)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谿。为天下谿,常德不离,复归扵婴儿。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扵无极。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扵朴。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
自雄者不雄,知其雄而守其雌,为天下谿。为天下谿,则常德不离,复归扵婴儿,是不雄之雄也。求白者不白,知其白而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则常德不忒,复归扵无极,是不白之白也。好荣者不荣,知其荣而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则常德乃足,复归扵朴,是不荣之荣也。常德即常道之得扵己者。复归者,还其本色,是亦归根复命之事也。大朴分散则为器(分散而雕刻之,则为器),为器者不过才效一官,圣人用之,因才器使,则为群官之长。故大制(制,作)不事剖割,所以保其真也。
章三十一(原第四十七章)
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知天道。其出弥远,其知弥少。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名,不为而成。
不出户知天下之远,不窥牖见天道之玄。恃阅历而知者不知,其出弥远,其知弥少。是以圣人不行其地而知,不见其物而名,不为其事而成。
章三十二(原第七十一章)
知不知,上。不知知,病。夫惟病病,是以不病。圣人不病,以其病病,是以不病。
知其所不知者,上。不知其所知者,病。夫惟病其所病,是以不致扵病。圣人不病,以其病夫所病,是以不病也。
章三十三(原第三十三章)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为寿。
知人者曰智,自知者为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为强。知足者常富。强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能久。死而不亡者为寿。
章三十四(原第八十一、第二十九章)
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言不辩,辩言不善。知者不博,博者不知。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
信言不必美,美言不能信。善言不必辩,辩言不能善。知者不必博,博者不能知。华而不实,道家所贱。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
章三十五(原第五十四、二十七章)
善建者不拔,善抱者不脱,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善计不用筹策,善闭无关楗而不可开,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
善建立者不拔。善抱持者不脱。善行走者无辙迹。善言语者无瑕谪。善计划者不用筹策。善闭者无关楗而牢不可开。善结者无绳约而坚不可解。以其不为而成故也。
章三十六(原第五十六章)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塞其兑,闭其门,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故不可得而亲,不可得而踈,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贵,不可得而贱,故为天下贵。
知者必不言,言者必不知。塞其孔窍(兑,孔窍也),闭其门户,挫其锋锐,解其纷扰,和其光芒,同其尘垢,是谓玄同。玄同者,同扵玄也。故不可得而亲,亦不可得而踈,不可得而利,亦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贵,亦不可得而贱。亲踈利害贵贱,皆非其常。非常者,不贵也。
章三十七(原第二十四章)
跂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其在道曰余食赘形,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是以圣人自知不自见,自爱不自贵,故去彼取此。
跂者不立(举一足曰跂),立不久也。跨者不行(张两足曰跨),行不便也。自见者,显明而不明。自是者,求彰而不彰。自伐者,居功而无功。自矜者,争长而不长。其在道曰余食赘形,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是以圣人自知而不见,自爱而不自贵,故去彼取此。
章三十八(原第二十二章)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是以圣人抱一以为天下式。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则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诚全而归之。
曲则全,求全反亏;枉则直,求直反折;洼则盈,自盈必溢;敝则新,欲新必污;少则得,积少为多,多则惑,贪多愈少。是以圣人知有始为天下母,故抱一为天下式。不自逞其见,故明;不自以为是,故彰;不自夸伐,故有功;不自矜张,故能长。总之不争而已。夫惟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诚能全而归之,自试有验,而后云尔也。
章三十九(原第六十二章、二十七章、四十一章)
道者万物之奥,善人之宝,不善人之所保。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师。不善人者,善人之资。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智大迷,是为要妙。美言可以市,尊行可以加人。人之不善,何弃之有。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夫惟道善贷且成,是谓袭明。
道者万物之奥,善人之珍宝,亦不善人之所保守。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师,不善人者善人之资。善不贵其师,不爱其资,则虽智大迷,是为要妙(即奥也)。美言可以市,赠人以言美扵珠玉。珠玉可市,况美扵珠玉者不可市乎?尊行可以加人,民之秉夷好是懿德,尊行亦懿德之类,懿德可好尊行不可以加人乎?美言尊行,贤愚同好。人之不善,何弃之有。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夫惟道善扵施贷,又且成就,是谓袭明(见小知常曰明,袭明义同袭常)。
章第四十(原第四十一、第二十三章)
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故从事扵道者,道者同扵道,德者同扵德,失者同扵失。同扵道者,道亦得之;同扵德者,德亦得之;同扵失者,失亦得之。
上士闻道,领悟极深,勤而行之。中士闻道,信守不笃,若存若亡。下士闻道,识解不及,乃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故人之从事扵道者,道者亦同扵道,德者亦同扵德,失者亦同扵失。声同则应,气同则和也。同扵道者,道亦得之;同扵德者,德亦得之。同扵失者,失亦得之。初既同之,则终必得之,其势然也。
道德悬解卷下
东莱玉楸子黄元御(字元御又字坤载别字研农)解 门人毕维新述
章四十一(原第三十八章)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下德为之而有以为;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仍之。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也。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也。是以大丈夫处其厚,不处其薄,居其实,不居其华,故去彼取此。
上德不居其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其德,是以无德。上德无为,而亦无所以为。下德为之,而又有所以为。上仁为之而无所以为,上义为之而有所以为。上礼为之而人莫之应,则攘臂而仍之(仍之,继之以争)。故失道而后有德,失德而后有仁,失仁而后有义,失义而后有礼。夫礼者专上文饰,是忠信之薄而乱之首也。前识者,自矜先见,是大道之华而愚之始也。是以大丈夫,处其厚不处其薄,居其实不居其华,故去彼取此。
章四十二(原第五、第二十八、第八十一章)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故物或行或随,或嘘或吹,或强或羸,或载或隳。天地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刍狗,即刍灵,以草为之,祭祀所用,祭毕则弃之),任其荣枯而无私爱。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任其舒惨而无私亲。故物或行而在前,或随而在后,或得嘘而荣,或因吹而落,或方盛而强,或既衰而羸,或因载而盛,或遇隳而败,其境至不齐矣。盖天地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殊无厚薄扵其间也。
章四十三(原第十八章)
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大道废乃有仁义,智慧出乃有大伪,六亲不和乃有孝慈,国家昏乱乃有忠臣。凡此者,凿混沌而雕太璞,皆世道之不幸也。
章四十四(原第十九章)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此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绝圣弃智,不以精明,率下民,安本务,故利百倍。绝仁弃义,不以小德示下民,任天真,故复孝慈。绝巧弃利,不以渔夺侵下民,有资赖,故无盗贼。此三者,以为文治之不足。故令有所属,使之见素而抱朴,少私而寡欲。
章四十五(原第五十八章)
其政闷闷,其民醇醇;其政察察,其民缺缺。是以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其政闷闷不浇,其民淳淳不漓,其政察察不浑,其民缺缺不厚。是以圣人方而不至裁割,廉(稜也)而不至刿削,直而不至纵肆,光而不至辉耀。敦固纯朴以风天下,道家之要也。
章四十六(原第六十章、第三章)
治大国若烹小鲜,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知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
治大国若烹小鲜,无须多事也。不尚贤能,使民不争竞;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之物,使民心不乱。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而无思虑;实其腹,而无饥馁;弱其志,而无侈念;强其骨,而能力作。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知之者亦不敢为也,为无所为,则无不治矣。
章四十七(原第八十章)
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车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小国寡民,使有朴素浑简,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安常守分,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车,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去其文字记载,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饮食、美其衣服、安其故居、乐其土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此道家治民之大要也。
章四十八(原第六十五章)
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民之难治,以其智多。故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知此两者,亦楷式能知,楷式是谓玄德。玄德深矣、远矣,与物反矣,然后乃至扵大顺。
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去其变诈而归纯朴。民之难治,以其智多,挟诈妄为,而不安扵愚也。故以智治国,民以诈毙,是国之贼。不以智治国,民以愚全,是国之福。知此两者,去彼取此,亦治国之楷式。能知楷式,是谓玄德。玄德深矣、远矣,与物情反矣,乃至扵大顺(下德不失德,物情之常也,玄德反是)。
章四十九(原第七十五章)
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是以饥。民之难治,以其上之有为,是以难治。民之轻死,以其求生之厚,是以轻死。夫惟无以生为者,是贤扵贵生。
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养生不瞻,是以饥。民之难治,以其上之有为,变诈风行,是以难治。民之轻死,以其求生之厚逐利忘生,是以轻死。夫惟无以生为者而反以得生,是贤扵贵生而反以得死也。
章五十(原第七十四章)
民常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若使民常畏死而为奇者,吾得执而杀之,孰敢?常有司杀者杀。而代司杀者杀,是谓代大匠斵。夫代大匠斵者,希有不伤其手矣。
民性轻生常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若使民常畏死而为奇邪者,吾得执而杀之,孰敢再犯?其杀之而弗惩者,不畏死也,既不畏死,则杀之无益。盖常有司杀者杀,天也。而代司杀者杀,是谓代大匠斧斵,夫代大匠凿者,希有不伤其手矣。
章五十一(原第十七章)
太上,下知有之,其次亲之誉之,其次畏之侮之,信不足焉,有不信。
太上,下知有之而已,不感其德。其次亲之誉之,不忘其恩。其次畏之侮之,不信其心,以其信不足焉,故有不信。
章五十二(原第二十章、第七十二章)
人之所畏,不可不畏,民不畏威,大威至矣。无狭其所居,无厌其所生。夫惟不狭,是以不厌。
民不畏死,其所畏者,德也。有德则民归,无德则民散。人之所畏,吾不可以不畏之。尚德缓刑,使民不畏威,则大威至矣。民之轻死而厌生者,所居之狭,胆生多厥也。无狭所居,则无厌其所生。夫惟所居之不狭,是以贪生而不厌也。
章五十三(原第六十章)
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子孙祭祀不辍。
以道莅天下,灾祥不作,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而不伤人也。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无以招致之也。夫神人两不相伤,圣人之德厚矣,故德交归焉,后世子孙祭祀不辍也
章五十四(原第五十七章)
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夫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人多利器,国家滋昏。人多伎巧,奇物滋起。法令滋彰,盗贼多有。故圣人云:“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燥胜寒,静胜热,清静为天下正。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
以正道治国,以奇道用兵,以无事取天下。夫天下多忌讳,本以避凶趋吉,而民弥贫。人多利器(臣下弄权),而国家滋昏。人多伎巧而奇物滋起。法令滋彰而盗贼多有。此皆以多事扰之也。故圣人曰: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燥能胜寒,静能胜热,清静能为天下表正。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数语也。
章五十五(原第四十八章)
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扵无为。无为而无不为矣。故取天下常以无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为学日益,所以求博,为道日损,所以求约,损之又损,以至扵无为。无为而无不为矣。盖有为则有所不周,无为则无所不至。道法自然。无为者顺其自然,则人不知觉。无不为者,自然之符,不言而自应,不召而自来,非强之也,故取天下大事也,而常以无事。及其有事,则经营愈密,缺漏愈多,不足以取天下矣。
章五十六(原第二十九章、第六十四章)
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是以圣****不欲,不贵难得之货。学不学,复衆人之所过,以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
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为者适以败之,执者适以失之。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是以圣****所不欲,不贵难得之货。学所不学,复衆人之所过(衆人学不反本,多事而过其分,故学所不学,复其所过,而还扵本色),以辅相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
章五十七(原第三十七章)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万物将自化。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无名之朴,亦将不欲。不欲以静,天下将自正。
道法自然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顺其自然,万物将自化。化而欲有所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无名之朴亦将不欲(无欲),不欲以至扵静,天下将自正也。
章五十八(原第三十二章、第十七章)
道常无名。朴虽小,天下不敢臣。侯王若能守,万物将自宾。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之令而自均。犹兮其贵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
道常无名,故谓之无名之朴。朴虽小,然是象帝之先,天下不敢臣。侯王若能守,万物将自宾(宾服)。王德感召,天地相合,以降甘露,大道风行,民莫之令而自均平。号令不设,王言自贵,犹兮其贵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朝廷不彰君德,故百姓不知帝力也。
章五十九(原第四十九章)
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矣。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矣。圣人在天下,惵惵为天下浑其心,百姓皆注其耳目,圣人皆孩之。
圣人无心,以百姓心为心,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其心未常不自善,吾亦善之,则德善矣。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其心亦常欲人信,吾亦信之,德信矣。圣人在天下,惵惵(犹兢兢意)为天下自浑其心,百姓皆注其耳目,就之如日,瞻之如云。圣人皆孩之,以为赤子无知,天足复用机心扵其间也。
章六十(原第五十一章)
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道之尊,德之贵,夫莫之命而常自然。故生之畜之,长之育之,成之熟之,养之覆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
凡物以道而生之,以德而畜之,因物而行之,因势而成之,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道之尊,德之贵,是其天性,夫莫之命而常自然。故生之畜之,长之育之,成之熟之,养之覆之。生之而不自有,为之而不自恃,长之而不宰制,是谓玄德。
章六十一(原第三十四章)
大道汍泛兮,其可左右?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不名有,爱养万物而不为主。常无欲,可名扵小。万物归焉而不为主,可名扵大。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
大道泛兮,广远无方,其可但扵左右求之?万物恃之以生而不推辞,功成不名自有,爱养万物而不为之主,常澹然无欲,是可名扵小矣。至扵万物归焉,而不为之主,又可名扵大。以无欲之小,而反以成大。是以圣人法道,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也。
章六十二(原第二章)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矣。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惟不居,是以不去。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而不知不美生扵夸美,斯恶矣。皆知善之为善,而不知不善生扵伐善,斯不善矣。天道循环,一长必消。故有无相生,有终则无,无终则有也。难易相成,易极则难,难极则易也。长短相形,长尽则短,短尽则长也。高下相倾,高穷则下,下穷则高也。音声相和,巨甚则细,细甚则巨也。前后相随,前竟则后,后竟则前也。自然之理如是。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生之而不有,为焉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惟弗居,是以其功不去也。
章六十三(原第七十七章)
天之道,其犹张弓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以有余奉天下?惟有道者。是以圣人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居。其不欲见贤耶?
天之道,其犹张弓乎!高者抑之使卑,下者举之使上。有余者损之使少,不足者补之使多。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此造物之公平也。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此世俗之炎凉也。孰能损有余以奉天下之不足?惟有道者。是以圣人为之而不恃,成功而不居。其意盖不欲自见其贤,所以避盈而居损,顺天之道也与。
章六十四(原第八章)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夫惟不争,故无尤。处衆人之所恶,故几扵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譬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扵江海。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夫惟不争,故无过尤。处衆人之所恶(人情恶下),故几扵道,居善地势,心善渊涵,与善慈仁,言善诚信,正(政通)善治理,事善才能,动善时令。譬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与江海,虽处下流而实居上善也。
章六十五(原第六十六章)
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是以圣****上民,必以言下之。欲先民,必以身后之。是以圣人处上而民不重,处前而民不害。是以天下乐推而不厌。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衆流归焉,故能为百谷王。是以圣****上民,必以言下之。欲先民,必以身后之。以下而得上,以后而得前。是以圣人处上而民不重(犹不觉意),处前而民不害。是以天下乐扵推戴而不厌。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也。
章六十六(原第六十一章)
大国者下流,天下之交,天下之牝。牝常以静胜牡,以静为下。故大国以下小国,则取小国。小国而下大国,则取大国。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大国不过欲兼畜人,小国不过欲入事人。夫两者各得其所欲,大者宜为下。
大国者譬之江海,乃川谷之下流,是天下之交(交会),天下之牝(母也)。牝常以静胜牡,以静为下也。故大国以下小国,小国归之,则取小国(如赵之取代)。小国而下大国,大国信之,则取大国(如越之取吴)。故大能胜小,或下以取,小不敌大,或下而取。其势无常,下则得之矣。大国喜贪,不过欲兼畜人。小国畏亡,不过欲入事人。夫两者各得其所欲,则大国宜为下。盖大国能下,小国皆归。在己遂兼弱之志,在人遂事大之心,是谓各得其所欲。若但小国能下,而大国肆其凭凌侮慢之势,则终为小国所取。是小国独得其所欲,非各得也。
章六十七(原第七章)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圣人不积,既己为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耶?故能成其私。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至公也。圣人不能积(蓄积)。既己为人而己愈有,己以与人而己愈多。藏富扵民其富愈大。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反先,外其身而身反存。非以其无也?惟其无私,故能成其私也。
章六十八(原第三十五章、第七十九章)
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泰。乐与饵,过客止。是以圣人执左契,而不责扵人。故有德司契,无德司彻。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执大象(大象,大道。所谓大象无形是也),则天下往。尊道而贵德,人心所同也。往而不害,则安平泰(治安泰平)。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也。此犹乐与汤饵,而过客自止。天地者,万物之逆旅,非但过客贪饵而已也。是以圣人德厚仁归,如执左契。可以责人而不责扵人,总是尽其在我而已。故有德司人归之契,而第责之己,不责之人。无德所司则不然,彻其左契(彻,去也),而第责之人,不责之己。盖天道无亲,常与善人,无善而欲人归,终不得也。
章六十九(原第七十九、六十三、五十四章)
和大怨,必有余怨,安可以为善。大小多少,报怨以德。修之扵身,其德乃真。修之扵家,其德乃余。修之扵乡,其德乃长。修之扵国,其德乃丰。修之扵天下,其德乃普。故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国观国,以天下观天下。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
大怨未释,而强以计和之,积恨不消,必有余怨,安可以为善。怨不在大小多少,总宜报之以德。盖人本无怨,处之不善,横生讐敌,怀忿在心,刻刻不忘,终当报复而后即安。世道甚夷,原无坑阱,一结怨讐,自树荆棘,动辄被伤,甚无谓也。以德报之,积怒自消解,此为上计。而道家立德,非但为报怨设。修之扵身,其德乃真。修之扵家,其德乃余。修之扵乡,其德乃长。修之扵国,其德乃丰。修之扵天下,其德乃普。故以身观身,而知德之真不真,以家观家,而知德之余不余,以乡观乡,而知德之长不长,以国观国,而知德之丰不丰,以天下观天下,而知德之普不普。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数语也。
章七十(原第六十三章)
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图难扵其易,为大扵其细。天下难事必作扵易,天下大事必作扵细。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夫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是以圣人犹难之,故终无难。
为所无为,事所无事,味所无味。图难扵其方易,为大扵其方细。天下难事必作扵易,其后乃难。天下大事必作扵细,其后乃大。是以圣人谨小慎微,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夫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是以圣人其始犹难之,故终无难。
章七十一(第六十四章)
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谋。其脆易破,其微易散。为之扵未有,治之扵未乱。合抱之木生扵毫末,九层之台起扵累土,千里之行始扵足下。民之从事,常扵几成而败之。慎终如始,则无败事。
其方安易持(维持),其未兆易谋。其方脆易破,其方微易散。为之扵未有之前,治之扵未乱之初。合抱之木生扵毫末,至细也。九层之台起扵累土,至卑也。千里之行始扵足下,至近也。扵其始时而图之,则易为力也。民之从事,常扵几成而败之,慎始而怠终也。慎终如始,则无败事。
章七十二(第五十三章)
使我介然有知,行扵大道,唯施是畏。大道甚夷,而民好径。朝甚除,田甚芜,仓甚虚。服文采,带利剑,厌饮食,财货有余,是谓盗夸,非道哉。
使我介然有知(介然有知,孟子:“介然用之而成路”言,一旦有知国家之权),行扵大道,惟有所施为是畏。大道甚夷(平夷),而民好捷径。朝甚修除,田甚荒芜,仓甚虚空。而身服文采,腰带利剑,厌饫饮食,财货有余,是谓盗夸(夸示盗贼)。敌国乘机而至,兵连祸结,非道哉。
章七十三(第四十六、六十二章)
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扵郊。故立天子,置三公。虽有拱璧,以先驷马,不如坐进此道。古之所贵此道者何也?不曰求以得,有罪以免耶?
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田。天下无道,戎马生扵郊上。故立天子,置三公,原以道莅天下也。虽有拱璧,以先驷马(古人赠遗必以物先之,左传以乘常先是也),不如坐进此道。古之所贵此道者何也?不曰有求以得,走马可以粪田,有罪以免,戎马不生郊上耶?
章七十四(第三十一章)
夫佳兵者,不祥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不得已而用之。恬澹为上,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夫乐杀人者,不可得志扵天下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偏将军居左,上将军居右,言以丧礼处之。杀人衆多,以悲哀泣之。战胜,以丧礼处之。
夫佳兵者,不祥(佳,美也。佳兵,以兵为佳也)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若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扵杀人。夫乐杀人者,天怒人怨,不可得志扵天下矣。凡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与凶事同例。君子平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偏将军居左,上将军居右,言以丧礼处之。杀国人衆多,以悲哀泣之。战胜,杀敌人衆多,以丧礼处之。此君子用兵不得已之心也。
章七十五(原第三十章)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其事好还。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兵之后,必有凶年。善者果而已,不敢以取强。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骄,果而不得已。是果而勿强。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其事好还(循还),适以自害也。盖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兵之后,必有凶年。以农夫失业,而戾气感招,自然之理也。善者果决而已,不敢以取强。果而勿矜张,果而勿夸伐,果而勿骄傲,果而不得已。是果而勿强也。惟道乃久,强者衰之,渐也。凡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则早已矣。
章七十六(原第六十八章)
善为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善胜敌者不争,善用人者为之下。是谓不争之德,是谓用人之力,是谓配天古之极。
善为士者不武(士,勇士也),善战者不怒,善胜敌者不争,善用人者为之下。愈弱而愈强,愈卑而愈尊,是谓不争之德,是谓用人之力,是谓配天古之极则也。
章七十七(原第六十九章)
用兵有言: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是谓行无行,攘无臂,仍无敌,执无兵。祸莫大扵轻敌,轻敌则几丧吾宝!故抗兵相加,哀者胜矣。
用兵者有言: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人先动,已后应也。不敢进寸而退尺,不轻进,不轻退也。兵强则不胜,柔弱如此,将无坚而不克。是谓行无行(行,伍),攘无臂,仍无敌(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仍之。仍者,继之以争也),执无兵。无形可窥,则无战不胜。祸莫大扵轻敌,轻敌则几丧吾宝(圣人之大宝曰位)!故抗兵相加,怒者不胜,哀者胜矣。柔弱胜刚强,不易之理也。
章七十八(原第二十六、三十六章)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以圣人终日行不离辎重。虽有荣观,燕处超然,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轻则失根,躁则失君。鱼不可脱扵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以圣人终日行路不离辎重,以重为根也。虽有荣观,燕处超然,以静为君也,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轻则失根,躁则失君。是鱼出扵渊而利器假扵人矣。鱼不可脱扵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也。
章七十九(原第六十七章)
天下皆谓道大似不肖。夫唯大,故似不肖。若肖,久矣其细也夫!我有三宝,宝而持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夫慈故能勇,俭故能广,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今舍慈且勇,舍俭且广,舍后且先,死矣!夫慈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天将救之,以慈卫之。
天下皆谓我道大似不相肖。夫唯大,故浑厚深远,似乎不肖。若肖,则大非极品,久矣其细也夫!我有三宝,宝而持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夫慈则强暴感服,故能勇。俭则衆有归无,故能广。不敢为天下先,则处后居前(欲先民必以身后之),故能成器长(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今舍慈且勇,舍俭且广,舍后且先,死矣。夫慈则兵民爱戴,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凡有祸患,天将救之,以慈卫之(护卫),顺天心也。非慈则天亦不能救矣。
章八十(原第五十九章)
治人事天,莫若啬。夫惟啬,是谓早复,早复谓之重积德,重积德则无不克,无不克则莫知其极,莫知其极,可以有国,有国之母,可以长久。是谓深根固蒂,长生久视之道。
治人事天莫若俭啬。夫惟啬则凿雕为朴,还其本色,是谓早复(复命曰常)。早复谓之重积德(天德已失,复还其旧,是再积天德,故曰重)。重积德,天与人归,故无不克(克,能也)。无不克则莫知其极(不知其究竟至扵何地)。莫知其极可以有国(有国为君亦在兮内)。而可以有国之母(根本也),是所早复之天德也。此乃可以长久,固守其母而重积之,是谓深根固蒂,长生久视之道也。
章八十一(原第七十二章)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言有宗,事有君。夫惟无知,是以不我知。知我者希,则我贵矣。是以圣人被褐怀玉。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盖言有宗,其纲纪也,事有君,其主宰也。虽曰易知,而至其君宗,则知其实难。夫惟无知,是以不我知。知我者希,则我贵矣。是以圣人被褐怀玉,不欲人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