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都是他带个司机加上货主,两人轮换开车,人歇车不歇。
黄保卫比我小一岁,今年53岁了,长得高大魁梧,浓眉大眼,爱打抱不平,浑身充满了正义感。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期,他从印染厂下了岗,骑三轮车到农村贩过粮食,骑摩托车从屠宰场往各卖肉点送过大肉,还当过几年装修工,后来跟着自己三叔跑长途货运,有了经验,自己把房子抵押,贷款买了辆东风加长齐头货车,从老家灵宝寺河山往广州、深圳运苹果,一来回一星期,我还跟着他跑了一次,一路上管吃,觉得怪美。
这几年网络技术发达,黄保卫都是通过手机知道哪里有货源,方便了许多,他是又当司机又当老板,不再雇佣司机了。
20年前是车少运费高,那时候能买起车的人不多,跑一趟广州不挣钱,主要是回来带货才挣钱,那时候一个月抛过各种费用和成本,能挣八千元。
这十年,我国货运车辆制造业进入快速发展阶段,司机们给老板开几年车挣点钱,自己就可以付个首付,到银行贷款或到汽车销售公司直接把车开走,按月还购车款。车多,运费却降低了,一些司机为了争抢货源,相互压价,造成货运市场“赔本赚吆喝”的现象,最后是大家都不挣钱,司机也雇不起,只能自己辛苦点,自己开车,还能落个工钱。
黄保卫也犯过错。30岁那年,正是年富力强能干的时候,虽然他给我说这辈子绝对不做对不起自己老婆的事,但唐僧都被女儿国国王搞得五迷三道,差点放弃取经大业,何况我等凡人。他很快和一个路边饭店的年轻女服务员熟识,带着人家一起去看“更大的世界”,后来又跟加油站一个离异带孩子的女加油员,混在了一起,每次路过这个加油站,他都要停一晚上。
老婆打他手机,女加油员竟然接了,虽然黄保卫随机应变,蒙混过关,可女人天生的警觉让老婆起了疑心。她单独约雇的司机吃饭,司机打死都不说,奈何老婆太了解男性的弱点,几杯酒下肚,抛一个媚眼,软硬兼施加威胁,司机还是透露了一些情况,然后来了句:“我啥也没说!”
老婆第二天就决定自己辞职,要跟车,黄保卫吓得赶紧和那两个女人断了。
黄保卫常年驾驶车辆,落下了腰椎间盘突出症和胃病,很是痛苦,但为了生计,只能忍。老婆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购置了炊事用具,中午一到服务区,他躺在车上休息,她在地上忙活开,又是煮又是炒,让黄保卫能吃上热乎饭。后来买了车载小冰箱,老婆在车上剁肉馅擀皮包饺子,黄保卫咬一口饺子,那个香,有种家的感觉,自己眼泪控制不住,噗簌簌就掉了下来。
有时候黄保卫腰疼,老婆跟着手机视频学会按摩,就让他停车,给他按上20分钟,舒服得他眉开眼笑,直夸有媳妇真好。后半夜在服务区休息,老婆害怕油箱里的柴油被偷,干脆抱床被子睡到油箱上。黄保卫下车小解,看到蜷缩在油箱上的老婆,睡梦中脸上荡漾着微笑,眼角含着一滴泪,他轻轻地过去给她擦拭掉。
黄保卫的老婆年轻时就长得漂亮,爱打扮,现在虽然是半百的年龄,可风韵犹存,一化妆跟年轻姑娘似的。她喜欢玩抖音,时不时来个直播,后来跟老公跑车,闺蜜劝她干脆做手机直播,把沿途的所见所闻都拍下来,分享给粉丝们。
老婆说做就做,买了稳定杆等直播设备,把老公开车时的表情,和老公聊天的语音,路过风景名胜和自己做饭的视频,都直播到网上,在线人数最多时达到几万人,很多粉丝都是陪老公跑车的女性,大家都有共同的语言和喜怒哀乐,在一起聊个没完,还不断有粉丝打赏。在大货车的群里,大家一提黄保卫的老婆,都是交口称赞。有的货主老板一有运输的货物,首先就要在群里问黄保卫在不在。
黄保卫身体条件好,他说自己开车能开到65岁,这辈子最大的收获就是有个知冷知热的老婆,给了自己很大的帮助。自己年轻时做过错事,老婆心知肚明,从来没有提起过,选择了原谅,她相信自己老公,坚信自己当初嫁他的判断和选择。
两个人跑货车辛苦地挣钱,养大了儿子,给他买了房子娶了媳妇,去年还生了个男孩。黄保卫抱着孙子,老婆拿着大红包直往孙子身上塞,一家人其乐融融。黄保卫说等自己老了,开不动车了,就和老婆回乡下,盖几间平房,开几亩荒地,种点菜喂群鸡,过自给自足、世外桃源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