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亚布力论坛研究中心
虽然似乎所有企业都在提“数字化”，但仍有很多企业并未真正认识到数字化转型的内在本质。比如：“什么是数字化、为什么做数字化、怎么做数字化、何时做数字化比较好、数字化转型的目标是什么，最终它到底能为企业带来多少切实的商业价值提升？... ...对于这些问题，很多数字化转型的企业心里并没有多少底。
镭场景实验室管理合伙人祝刚在接受亚布力论坛专访时强调，与信息化不同，数字化的本质是为企业开启一个生物式的演进过程，要能够让企业从一个无生命的机器，演进成具有生命的生物体，并像一个生物体那样逐步构建和丰富对于自身和周边世界的感知，并能通过这种感知不断累积和学习经验形成知识，从而在竞争中获得巨大的生存和发展优势。
祝刚｜镭场景实验室管理合伙人
以下为对话内容：
亚布力论坛：此前你一直强调，企业在数字化过程中，要把自己想象成生物体去感知一切。在你看来，数字化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祝刚：数字化的本质就是推动企业进入一个生物演进的过程。企业把自己想象成生物体，去感知“‘我’怎么样、‘我’体内哪里不舒服、‘外界’有哪些变化，这些变化给‘我’什么感受”等，这些都不是简单的统计分析，是需要直接构建跨越逻辑的因果测量，并沉淀这种因果认知。这就是一个企业的学习过程。让企业进入这种“自我学习”状态，它最终的“智力”就会强于其他同类企业。而且这种学习是一种迭代式过程，和生物的学习过程一样，企业积累的知识越多，感知的内容也越丰富，学习成长也更加迅速。
让企业不断循序渐进，构建更深层次的知识，把企业搭建成一个感知丰富细腻、知识深刻的机体。就是数字化要做的事情，而形成这种能力的关键技术实现是多方面的，不仅仅是面向大数据的分析。
亚布力论坛：当所有企业都进行了这种生物式的进化之后，那时的企业群像是什么样的？最终企业之间比拼的是什么？
祝刚：未来企业之间比拼的就是知识。谁的知识越深厚，谁就会是行业的领袖。所谓“数字化能力”，一定基于两个层面：一是看企业积累的数字化内容有多少，训练了多长时间；二是是看企业对于其所形成的知识资产的运用范围有多广。这两个内容都是数字化企业的核心竞争领域。
亚布力论坛：当前数字化生物体的画像如何？
祝刚：企业的数字化程度有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场景级认知能力，是企业对于一些特定场景，如：客户服务、生产、供应链物流等有深刻的认知，并基于这些认知为企业创造价值；第二个阶段是企业级认知，是企业基本完成了所有场景级认知后，能将这些场景级认知建立企业级的关联，从而获得全局认知，并基于这些认知为企业创造价值；第三个阶段是产业级认知，是企业在完成了对自身认知的构建基础上，可以进一步将这些认知与社会上一切与其相关的生态认知进行关联，并基于这些认知为企业创造价值。
目前大多数企业属于比较初级的第一阶段，很多企业甚至还缺乏完对场景数字化的识别和理解。任何一个企业都有很多场景价值可以挖掘，企业对于场景数字化的认知程度决定着企业价值的发现与实现。
亚布力论坛：你能否举例说说，有哪些容易被企业忽略却很有价值点的场景？
祝刚：镭场景实验室曾为一个养殖场做过数字化转型的价值挖掘，我们观察到一个现象，在母猪哺乳期间，有时母猪会站起来，小猪这时可能会因为争奶而钻到母猪的肚子底下，母猪站累了会重新躺下，这就会把肚子下面的小猪压死。
传统饲养方式下，由于环境的嘈杂、事件的随机性及难以长期持久地专注，饲养员很难及时发现小猪被压，即便刚好饲养员及时发现了这件事，由于母猪身子很沉，很难纠正它，时间稍微一长就会导致小猪窒息而死。这在养殖业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但对于养殖业的效益却影响巨大，因为一头母猪相当于一台生产小猪的机器，如果在同样能耗下，机器生产的产品总是有次品，那么这个生产效益就没有达到极致。事实上，据估算，“母猪压死小猪”这个小事件，可以导致我国每年400亿元的损失。
通过对场景进行数字化加持，就可以在物联网的体系下建立麦克风阵列，这个阵列可以7x24小时永不懈怠地监听在嘈杂噪音环境下小猪的求救声，并可以迅速定位小猪的栏位，系统会基于这些信息马上给母猪一个电 “刺激“。母猪受到刺激后，就会马上起身，使得小猪得到拯救。这就是一种场景价值的识别和技术实现，也是一个企业数字化最应直接的关切。
再举个例子。镭场景实验室曾为某些大型的农粮贸易企业做仓库的数字化改造。传统的仓库监管存在很多问题，因为大宗农粮货物，很难实时保障完备性，如果仓库里堆积的几万顿粮食，每天少一点，没人可以察觉，但真到了交易时刻，这就造成货物交易的最大损失。
我国的国营农粮贸易企业都曾因为这个原因，出现过巨大的资产流失问题。
镭场景实验室旗下的东方数科采用激光雷达的方式进行大宗货物扫描，再通过算法计算，实时精确计算粮食的体积和重量，还可以知道粮食内部有没有发霉、变质的风险，粮堆的任何改变，都能被远程掌控，这使得大宗货物监管更加完善，风险大幅度降低。
这就是数字化对于企业运营过程的巨大支撑，由于对于货物全方位的保障，还可以进一步丰富它的价值产生模式。基于大宗仓储农粮的动产质押、融资、借贷等金融活动也可以顺利地引入到农业的贸易链中，对于农业发展形成巨大的推动作用。
我们谈到的这些场景本身并不宏大，也没有惊天动力的系统实施，但对于企业来说，其所带来的价值是巨大的，却又非常容易被企业忽略。
亚布力论坛：在实际的数字化转型过程中，战略目标和实际结果往往脱节。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况？技术和业务应该怎样才能实现有机融合？
祝刚：如果战略目标和具体的实施过程脱节，一定是由于数字化认知不足，导致技术创新的指向发生偏差。这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以互联网化为引领的上半场内容，和以数字化为引领的下半场内容有着本质的差别。试图以消费互联网思维和技术实现模式去解决产业中的场景问题，注定是极其困难的。
因为在消费互联网中，每个人都在生活和消费，所以消费互联网时代的技术和商业创新者对于消费者有基本的同理心和共识，可以基于自身的生活经验去建构和完善某项应用内容。
但产业互联网时代则完全不同。车间里的工人怎么想的？设备的问题在哪里？场景中的价值点是什么？对于一个没有参与过实际工作的技术创新者来说，很难洞察和理解。同理，你让车间工人甚至企业管理者去理解区块链等数字化技术对于他现在的生产内容有什么价值，也是极不现实的事情。这就是数字化技术与数字化场景在产业互联网时代的天然鸿沟。
二者之间的沟壑，导致技术应用于产业场景比应用于消费互联网，要更加困难。
亚布力论坛：怎么缩小这个鸿沟？
祝刚：想要缩小这个鸿沟，首先需要有人和组织去做技术能力与产业需求的转译。把技术能力元素化，尤其在物联网技术层面，将技术进行生物式的提炼，让它更便于产业去理解，让企业能更直观地理解技术内涵，构建一个启发式的技术创新过程。
其次，要构建一种敏捷的技术验证方法，让企业看到这个技术的可行性和应用效果，从而可以快速和低成本地进行试错。
亚布力论坛：听起来企业追求数字化好处多多，势在必行，但反过来说，我们需要警惕哪些陷阱？
祝刚：以我个人的观察，一个新技术的应用有两个有代表性的陷阱：
一要警惕“技术陷阱”。技术陷阱就是过度的技术实施，这是数字化的一个大陷阱，一件本应可以很简单地就能完成的事，却用了很复杂的方式。
我前面所谈到的所有场景案例都是非常轻巧的数字化实施，而且企业可以迅速获得收益，完全没有首先构建一个企业大脑的必要性。再比如，控制一盏灯，如果我对它只是声控需求，就没必要去花大量的算法算力去加持语音识别技术。这些都偏离了数字化的本意。
不同路径的技术实施，造成的成本差异会非常大。成本一大，效益就会降低，甚至会扭曲数字化本来的效果，使得企业的数字化进程受阻。所以镭场景实验室一直认为，企业在做数字化的过程中，技术实现一定要走简约有效的发展道路，而不是从技术发烧者的视角去体现技术的外在内容。
二要警惕“道德陷阱”。数字化过程中，有两大危险行为：一是数据的采集，一是智能的形成。如果一个企业可以更多地了解和揭示别人的隐私；可以通过摄像头看到很多客户不希望我们看到的内容，而且法律法规有时也无法全面限制到这些负面操作，企业就需要自持比较深刻的人文道德，这并不是每个企业在商业利益的吸引下都能做到的。在互联网时代，我们就看到了很多根本不自持道德边界的企业。
此外，由于人工智能的构建是非逻辑化的，所以有些逻辑过程，人类无法判别它是否有恶意，比如，我做一个人工智能的决策，可以把自身偏好放进这个决策中，用户却不知道，你也没有办法判断我是否放入了自己的偏好，但我可以对人工智能的最终结果施加影响。如果有人恶意加入一些学习偏好，还可能使得诞生出来的智能成为“邪恶”智能，且人类无法判断和逆向清除，这就是道德陷阱。数字化技术的道德陷阱在任何细微的地方都存在，是对数字化时代企业经营者的道德考量。
亚布力论坛：但仅靠“道德”，对人的约束力并不高。
祝刚：所以数字化时代的红利获取，也同时需要监管机构甚至国家层面，尽快完善相关法律法规。
数字化道德的本质，就是摒弃和限制那些利用知识不对称的能力，从客户处获得隐蔽性获益的行为。比如：有些商户知道不同客户的支付能力不同，会在相同场景相同需求的情况下，给支付能力高的客户定价更高。这在客户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是违背道德的。
这些道德风险有的很难被察觉，所以既需要完善相关的法律法规，也需要人文学家、社会学家、技术学者等共同推动建设一个良好的数字化道德规范。
责编｜许加林
排版｜王紫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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