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2月8日，义乌世贸中心的香格里拉酒店内灯光璀璨。
一场婚礼正在这里举行。杨澜主持，董文华献唱，施华洛世奇接班人送祝福，马云、王健林、张近东等都是座上宾。有人说——
这是义乌当年最壕的婚礼。
这场珠光宝气、高朋云集的婚礼，男主角叫做虞江波。你也许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你大概率听过他妈妈的名字——
周晓光。
彼时的周晓光，正站在人生的巅峰。这场婚礼之前，周晓光夫妇刚以330亿元身家登上当年的胡润百富榜，排在65位。次年，周晓光更是成为浙江女首富。
但谁也没想到，登上浙江女首富宝座仅仅半年之后，周晓光的新光集团就接连爆出债务危机，还一度向法院申请破产重组。
周晓光自己，更是背上数百亿巨债，豪宅豪车都被拍卖，沦为“老赖”。
这大起大落的人生，简直比电视剧还传奇。
1
退市倒计时
一则公告把周晓光的窘境重新摆上了台面。
5月31日晚，*ST新光（002147.SZ）发布风险提示，公司股票将于6月1日起进入退市整理期，满15个交易日后，这家公司将终止上市。
截至一季度末，*ST新光的第一大股东为新光控股集团，持股比例为62%左右，实控人正是周晓光夫妇。
翻看*ST新光的过往K线，自上市以来，其总市值一度达到272亿元。但如今，这家公司的市值只剩下7亿多一点，缩水了97%以上。
周晓光与*ST新光的缘分始于2016年。那一年，周晓光和丈夫虞运新通过资本运作，让新光集团借壳方园支承登陆A股市场，并将股票简称更名为“新光圆成”。彼时，他们还作出了三年合计40亿元的业绩承诺。
但仅仅两年之后，新光圆成就显露了疲态。根据年报，2018年，新光圆成营收21.64亿元，同比增长7.77%，但归母净利润是-2.15亿元，同比下降115.65%。
从那以后，新光圆成的业绩一路向下。2019年-2020年，其归母净利润分别为-50.95亿元、-32.65亿元。
▲资料来源：东方财富
连年的亏损，给新光圆成带来了退市风险警示。值得一提的是，为了不被退市，新光圆成曾进行过债务和解、甩卖资产等操作。但截至2021年底，*ST新光总资产为86.78亿元，负债为82.49亿元，资产负债率达95.05%。
报告期末，公司账上的现金及现金等价物仅有2.95亿元，但光短期借款和一年内到期的非流动负债就高达21.57亿元，明显不够还。
值得一提的是，在多重努力之下，2021年*ST新光终于实现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7.01亿元，成功扭亏为盈。
正当*ST新光以为能保住上市公司的地位时，2021年审计机构中兴华会计师事务所为其出具了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主要原因是，新光圆成曾筹划的重大资产重组中止，其子公司尚有10亿元的诚意金未收回，新光圆成在账面计提了5亿元的坏账准备。
正是这份报告，成了压垮*ST新光的最后一根稻草。5月24日，深交所下发了终止*ST新光股票上市的决定。
如今来看，*ST新光的退市几成定局，只可怜了1.27万股民，不知该何去何从？
2
鸡毛飞上天：浙江女首富炼成记
《鸡毛飞上天》。
这是2017年大火的一部电视剧，由张译、殷桃主演，它勾画了“中国小商品城”义乌的发展历程以及几代浙商的奋斗史。里边的那句经典台词，更是令无数人动容——
鸡毛很轻，但只要有点儿风，它就能飞上天。
而这部剧里女主角的原型，正是周晓光。穷苦出身、摆地摊起家、商海拼杀40年，周晓光从一根绣花针做到身家800亿，一度被媒体称为“中国最励志的女企业家”。
回看周晓光的崛起历程，的确是乘着时代东风，一根鸡毛凌云而上。
1962年，周晓光出生于浙江诸暨的一个小山村里。在周晓光的自传里，当时家里有5个妹妹、1个弟弟，穷得只能吃野菜、喝稀汤。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周晓光从小就跟着父母“鸡毛换糖”，在贫寒的生活中摸索做生意的门道。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的周晓光，决定出门“闯码头”。
听说东北绣花好卖，她拿着向母亲借的20块钱，来到了东北。凭借着过硬的绣花款式和热情的服务态度，周晓光不到40天就挣了380块钱。这笔钱，在她老家得近两年才能挣到。
时间来到1985年，周晓光嫁给了同做绣花的虞运新，两人用攒下的钱在义乌第一代小商品市场里买下了一个摊位经营饰品。
这个小摊被周晓光夫妇越做越大，1995年的时候，他们投资700万建立饰品加工厂，公司名是从两人名字中取的：新光饰品有限公司。
新光饰品有限公司，正是周晓光由小商贩变成企业家的转折点。一年多之后，新光饰品的生产人员就扩张到700多人，甚至还成立了自己的饰品设计学校。
凭借着精明的商业头脑，仅仅三年时间，新光饰品就成为了行业龙头。周晓光摇身一变成为中国的“饰品女王”，当年的小厂也被发展为世界上最大的人造首饰和时尚饰品制造商。
九十年代以后，在不断拓展海外市场的同时，周晓光还搞起了多元化，新光集团逐渐发展为横跨饰品、房地产、农业、旅游、金融等多个板块的商业帝国，旗下一度拥有21家全资子公司及控股公司，近百家参股公司，鼎盛时总资产达800多亿元。
2017年的胡润百富榜上，周晓光夫妇以330亿元的身家排在65位。2018年，周晓光更是登上胡润全球白手起家女富豪榜，排名第26位，一跃成为浙江女首富。
在这个头衔之下，周晓光还有众多的社会荣誉：中国十大经济女性年度人物、十大风云浙商之一、浙江改革开放30年功勋企业家、全国三八红旗手标兵……
这应该是周晓光人生的最高光时刻。
但谁也没有料到，昙花一现的闪耀之后，周晓光的商业大厦，迅速走向坍塌。
3
败于房地产和高杠杆
光鲜名号的背后，是高企的负债和紧绷的现金流。
周晓光成为浙江女首富的2018年，新光集团负债达到了468.98亿元。同样是那一年，新光集团被曝出旗下“15新光01”和“17新光控股CP001”两只债券违约，涉及本息规模达30亿元。从那时起，周晓光的命运已然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这一切的根源，可以追溯到2004年。那一年，周晓光当选义乌15年来第一位全国人大代表，还把脚迈进了房地产。
原因很简单，彼时的饰品行业已经是一片红海，而房地产正是缓缓升起的太阳，千亿体量的温州炒房团也在大杀四方，到处洋溢着钢筋混泥土带来的快乐。
从并购万厦房产、建立新光建材城开始，周晓光夫妇义无反顾地钻进了房地产行业，接连开发了义乌世贸中心、义乌香格里拉大酒店、千岛湖皇冠假日酒店和东阳新光天地等项目。
▲义乌世贸中心
但彼时的周晓光可能没有意识到，房地产是个周期行业，命运时常大起大落。2016年之后，房地产调控趋严，资金监管一再升级，房企的银根被央行收紧。
去杠杆大潮呼啸而来，周晓光却依旧埋头扩张。2018年7月，已经深陷债务危机的新光圆成发布重大资产购买预案，准备付出83亿元~136亿元杠杆收购高科技公司中国高速传动，从而转型高端制造。
在那之前，周晓光尝到过加杠杆的甜头。
2011年，同样是房地产严控时期，新光集团发行了第一笔债券，融资16亿，其中有13亿是为了项目开发。正是这次之后，周晓光敏锐地发现，借钱比赚钱容易，于是有意识地发债。
此后七年间，新光一共发债170亿，其中绝大部分都是用于“偿还银行及其他金融机构贷款、补充流动资金”的短期债务。
借新还旧本不稀奇，但2018年融资大环境收紧之后，周晓光发现钱越来越难借了，利息也越来越高了。2018年，新光圆成通过债券融资的利息最高达到24%，是2016年的两倍多。
拆东墙补西墙注定无法持续，此后的几年，周晓光出售资产、收缩战线、四处招揽战略投资，但几百亿的巨债依旧挥之不去。
天眼查资料显示，自2019年开始，周晓光一度被出具了45个限消令，并72次成为被执行人，被执行总金额超180亿元。
不仅豪宅、豪车被拍卖，2021年，金华市中级人民法院还对周晓光、虞云新夫妇及其两个儿子所欠下的5亿元债务及利息，发出“悬赏追债”。
▲周晓光名下的房产被拍卖
从摆地摊的贫家女到浙江女首富，周晓光用了40年时间；从上千亿版图到负债累累，周晓光只用了不到3年。
鸡毛飞上天又落下，如今只剩一地鸡毛。
4
尾声
回过头来看，周晓光败局的根源是误判形势，杠杆加得太猛了。
2015年，新光集团总负债是215.37亿，到了2017年，猛增至448.67亿，如此激进扩张，显然赌性十足。
当然，这种盲目自信有时代的原因。根据社科院的统计数据，非金融企业部门杠杆率从2009年的99%升高至2013年的127%，而国际清算银行算出的数据则是接近170%。
这是一个轰轰烈烈加杠杆的时代，不加杠杆，你就有可能被淘汰。
但周晓光没有意识到，加杠杆也是有周期的。从2017年开始，高层已经在着手去杠杆了，而此时的周晓光依旧在蒙眼狂奔，不断把借来的钱投入到回报周期漫长的项目上。
逆周期而行，不碰壁才怪呢。
没看明白形势的不止周晓光一个。据Choice数据统计，仅2019年，完成控制权变更的上市公司数量就超过180家。其中，有41家上市公司的实际控制人由个人，变更为“国资系”，占比超23%。
最后，还是国家给他们续命兜底。与此同时，无数的首富，都倒在了路上——
重庆首富尹明善，公司连续三年扣非净利润为负，债务高企，数次变卖资产；
青海首富肖永明，背负着高达220亿元的债务，还因涉嫌信披违规被证监会立案调查；
河南首富朱文臣，公司被证监会立案调查，白马股变成黑天鹅；
云南首富赵兴龙，公司已被债权人申请破产重整；
宁波首富熊续强，从成为首富到申请破产重整，只间隔247天；
……
当潮水退去，首富都变成了首负！
那个靠胆子大就能发财的时代，真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