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有很多地方民风彪悍,械斗之风盛行。
其中江西地区的宗族械斗在全国绝对是能排的上号的。
在民国时期,小说家李定夷曾在《民国趣史》中单独写一篇专述此事,戏称其为“江西之斯巴达”。
能被称为“斯巴达”,可见其尚武彪悍的民风。
李定夷写道:
“江西械斗之风,以赣南之赣州、南安宁都及赣北之饶州、南康各属为最盛……故其尚勇之风,亦颇不减于当日之斯巴达。”
至于械斗的原因,往往都是小事之争,但在官府的不作为下,械斗双方索性直接绕开官府,选择开打了事。
“凡械斗之原因,初不过鼠牙雀角之争,无如官多漠视,民隐壅蔽。诉讼一起,往往断结无期,而人民恒性,以为与其屈抑难堪,不若寻殴为快。”
这里也可见官府的黑暗,百姓发生纠纷若是选择打官司往往遥遥无期,还免不了被官员敲诈勒索,索性纠纷双方选择开干。
这个开干械斗,可不是一般的打架斗殴,打起来就是一场小型战争,死伤无数。
“衅端既开,则死者流血被野,掳者惨毒备极。每一次之斗死伤恒数十百人,而仇雠相寻尚未有艾其结仇最深。”
李定夷列举了赣北乐平的王叶两大家族的械斗为了,来证明江西人械斗不愧“江西斯巴达”的称号。
斯巴达
王叶两姓的械斗,由来已久,“其仇已不止九世,几如不共戴天,祸机永伏,一触即发,往往不数年即有一次大血战。”
这是祖上就结下了的仇,不共戴天。
只要械斗,就是全族全村出动,即便是远在外地他乡的王叶两姓族人都会赶回来参加械斗。
“斗局既成,虽侨居他邑之人,亦皆黑夜驰归赴战。”
人人参战,算得上同仇敌忾了。
为何如此呢?
因为他们都想着要复仇,他们父祖辈、兄弟辈都有人死于某次械斗,他们岂能放弃报仇的机会?
带着复仇目的械斗自然也就惨烈无比,一次死伤几十或百人也就正常不过了。
械斗
王叶两家作为赣北械斗的典型,也是江西彪悍民风的典型。他们两家习俗中注重勇武,从小就学习拳术,锻炼年轻人。
男子是劳动力,更有“荷戈之义务”,某家生子,族人最好的祝福语就是“恭喜你家添了一把刀”。
等到男子年满十五岁,能挑起荷戈义务时,这家就要真正的添置一把刀了,甚至亲朋族人会送“醵铁”为礼物。
若是进行人口普查,只要数一数这家都有多少刀就可以了。“苟欲调查该处人口,入门而数其刀,即可得最确之数。”
王叶两家的械斗武器可不仅仅是刀矛这般冷兵器,他们还有土枪土炮这些热兵器,“军器除刀矛外,亦有旧式大炮,以备抵御冲锋。”
械斗
他们这已经不是械斗,而是一场小型战争。
“每次临阵,必有一二舍身劫炮之人,于两军相近之时,冲入敌阵,以移动其射击之方向。”
每次械斗,王叶两家都要准备一些族人充当“敢死队员”,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劫炮”,打掉对方最大的威胁,“往往借一二之生命,以制全胜也。”
因为带有复仇的性质,械斗战败的一方将面临毁灭性打击。
“得胜之后,对于败北者,不徒待之如俘虏,尤必袭入该村,杀其妇孺,毁其庐舍,填塞其井,铲尽其苗。”
这比战争中军队的残暴行为不遑多让。
所以王叶两家在械斗之前,都会将妇孺老幼以及孕妇送往其他村落,以防自己战败,他们遭受灭顶之灾。
李定夷无比感叹:“其惨无人理,可谓极矣。”
两家械斗开始,县官也约束不了,只能宣布戒严,“即无一日不在戒严之中,不得不时时戒备之。”
等到械斗结束,胜负已分,县官又不得不出面平息事件,“县官例 应下乡检验,勒交真凶。”
毕竟死了不少人,从法理上必须要惩罚凶手。都是族人,都是为了宗族,如何交出去应对县官呢?
王叶两家自有办法。
“村人则待判定论抵几人,乃至祠中招人替罪,替罪人之抚恤,例定三百元。”
宗族找人顶罪,顶罪者可以获得三百元作为抚恤金。
三百元,这在当时可是一大笔钱,“三百元之抚恤,厚利也。”
重赏之下,很多人愿意替人顶罪,甚至争抢顶罪。
“村中无业之人,无不争先投报,往往有限于定额,不 克遂愿。而扼腕不置者。”
赣北乐平人向来习武成分,民风彪悍,根本不怕死,“谓慷慨替死荣名也”。
对于战死的族人,自然迁入祠堂隆重纪念,而且会保留他们械斗时的“血衣书记名号”,“藏之祠中”,留给他的后人后等其后人长大后,“于伏腊之际指示之,并说明其致死之惨状,以鼓励其报仇之心。”
就这样,王叶两族仇恨越结越深,“其杀敌之思想,已养之有素,自然一发不能遏抑也。”
王叶两族械斗,往往叶姓败多。光绪三十年间两族械斗之后,叶村被毁,到了民国时期,叶村“犹结茅为居,元气大伤”。
叶姓耿耿于怀,某年“忽遇风灾,叶姓茅屋,多被吹坍,触景伤情”,叶姓决定报仇雪恨,得知王姓“因大雨屋漏,军器战衣,均已潮湿,取曝于晒场”,便决定再次械斗,一雪前耻。
这次幸亏被县长得知,“即行邀集各乡正绅驰赴两姓再四开导”,更是“一面电请军队来乡弹压”,最终制止了王叶两姓的这次械斗。
否则一场恶斗下来,王 叶两姓又不知道会伤亡多少人。
江西斯巴达,不仅是戏称,更是江西宗族械斗风的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