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沈嵩男
编辑｜斯问
月活用户数超过3亿后，B站正在寻找新的电商变现方式。近期，有媒体关注到，B站为其正在推进的“直播带货”业务，推出了一套名为“选品广场”的货品池。
此前，B站曾为up主（uploader，上传者，在B站往往也是创作者）做“视频带货”提供货品池。差别在于，如今的货品池规模有所扩充，品牌、SKU更丰富，价格带更广。比如在数码家电类目，最贵的商品是定价12999元的笔记本电脑，而此前是4999元的手机；美妆个护类目，价格带扩展到了0—2920元，高端如天猫提供的Lamer面霜，也进入了选品中心。而此前，最高端的仅是579元的whoo后水乳霜套装。
自2018年与淘宝合作，B站就为up主开放了“淘宝联盟”的货品池，当时CEO陈睿称“与淘宝的合作不仅在收入方面，更重要的是，它将帮助平台、创作者，更好地连接用户、内容和商品。”
但几位在B站电商有丰富从业经验的up主对「电商在线」表示，第三方供应链很难真正为up主做电商变现提供长期价值，一方面商品缺乏差异化，其次价格难有竞争力，再者货品池与up主的适配性普遍不足。
可见，B站看似具备了交易所需的人、货、场三要素，但在“货”上的短板最为明显，而这也是限制其电商业务增长的主要因素。但持续引入第三方货品，或许只是治标不治本的短期手段。
左为此前视频带货的货品池，右为新的直播带货货品池
长在淘宝联盟上的B站电商
垂直内容社区试水电商，往往以符合平台调性和受众群体的商品作切入，B站如此，小红书和豆瓣也是如此。
2017年，B站在App首页下方开放“会员购”入口，以自营电商的逻辑，主售ACG（动画、漫画、游戏的总称）、泛二次元的手办、周边商品。电商业务，也逐渐成了B站在广告、会员、游戏之外的第四大收入来源。2021年，“电商及其它”一项为B站贡献28.34亿元营收，占总营收比重接近15%。
今年年初，B站在会员购中推出了“魔力赏”业务，主打手办盲盒。B站内部对该项目的定位是营收工具，而据新浪科技报道，魔力赏已占到B站电商营收的80%。
B站“魔力赏”，盲盒手办是主售商品
但偏单一的垂直领域的商品，无法支撑资本市场对B站电商的期待，尤其在大步快跑的抖、快电商的对比压力之下。从2018年开始，B站推动up主从基于淘宝联盟的货品池选品，再到商品橱窗、视频、弹幕、评论区等板块中置入商品链接，推动电商交易。
“商品链接我很少添加入视频或其它版位中，这和我自己的商品类型有关。”在B站分享淘宝卖家生活日常的up主阿不（化名）对记者表示，带商品链接的视频审核更严格，但有些商品并不适合过于直接地去做宣传，所以即便有丰富的电商配套工具，她也很少使用，仍是倾向于在评论区进行简单的文字引导。
“有尝试过挂链接，个人主页也一直开放着商品橱窗，但从结果来看不算理想，至少店铺的访客、流水这些数据没有直观的增长。”
对她而言，B站对淘宝店的价值更接近于品牌广告,是通过与粉丝长期交互而建立起的关于“信任”“忠诚”的引流价值，而非立竿见影的效果广告。
“我视频中出现的产品，一般都会在视频或评论区添加商品链接，这些工具对我而言是有帮助的。”生活区up主小六（化名）表示，做视频之后，粉丝频繁私信询问关于各种日用品的问题，于是他慢慢就成了领域内的小专家，整合出了一套自己的货品，开出一家年入百万的淘宝店。他认为B站的电商工具有价值，但也存在一定的内容、商业平衡方面的矛盾。
视频、评论区，是抖、快、B站这些短视频平台添加商品链接的常规位置。但区别在于，相较于一般仅十几秒的抖、快视频，B站的内容时长动辄几分钟，所以跳转电商平台的行为对内容正常播放的影响可能更大。
“抖、快视频短，很容易就播放完了。但B站相对会更考验创作者对商品链接出现时间的把握。因为太早出现，用户购买的欲望可能还不够强烈。太晚，用户可能已经跳失，就看不到商品了。”信息流广告运营何明对记者表示，评论区置顶商品链接，或是在视频下方常态化悬浮，是比较温和的植入方式。对于B站这样的社区而言，用户互动意识强，评论区曝光量大，所以一般up主也倾向于将商品放在评论区。
B站为商品提供了多个入口，图示为部分入口
从up主，到带货主播
2021年9月19日，B站在“本命好物节”举办了全站规模的直播带货活动，这被外界视为B站从“视频带货”走向“直播带货”的信号。
首场直播带货同样从二次元切入，B站邀请了谢安然、凉风Kaze、韩小沐等领域内头部up主担任带货主播，销售IP手办、B站周边、制服等泛二次元商品。
之后，平台联合up主、品牌，在内部尝试了全类目的小规模直播带货。比如宠物领域的“柿子菌meow”，摄影领域的“影视飓风”，美食领域的“大祥哥来了”等，均有参与。
形式上，B站电商直播间与主流电商直播间如淘宝、抖、快等几乎没有差别，用户不需要适应成本。底部陈列着常规的直播组件，最左边为商品列表，依次则是包括表情、礼物等互动工具。上方，显示up主昵称和实时流量。
区别在于，目前除会员购商品外，B站带货直播间的其余商品大多源于淘宝、天猫，所以购买行为会跳转至站外App进行。
从结果来看，上述up主们的直播带货频次不高，带货规模也较小。up主“柿子菌meow”同时也是淘宝商家，记者观察发现，他大约每月会进行一场B站直播带货，并且曾在5月份的一支视频中透露，单场直播销售额在100万元左右。
百万粉丝的宠物up主，在B站内已属于头部，但百万规模的销售额并不算高。“大祥哥来了”曾在今年618期间做直播带货，评论区的反馈并不友好，大祥哥本人因此在事后发文回应。
up主“大祥哥来了”对直播带货的回应
“up主做电商，主要提供两个价值，筛选和信任，指向的都是降低消费者的决策成本。”小六并未尝试过直播带货，但他基于自身做电商的经验总结到，内容创作者在电商领域的优势在于，通过自身在领域内的深耕，带给用户筛选和信任价值。比如其经营的各种日用品，是一个偏低集中度的成熟行业，不缺产品，但缺少能与用户深度连接的渠道。“用户使用频次高，商品丰富但也复杂，这时候能提供好的产品、清晰的使用说明、心得等价值的人，就能获得用户市场。”
“我比较认可B站的氛围和粉丝。虽然他们会比较抵触生硬、低质量的带货广告，但如果你把质量做起来，互动做好了，就能够建立起很长期的关系。甚至很多粉丝会自发地帮你去做商业化的宣传，怕你吃不上饭。”阿不称，虽然外界认为B站粉丝反“恰饭”（平台黑话，指创作者通过接广告、带货等方式进行商业化变现）。但这是片面的，B站的社区氛围，重私域运营等特点，对那些优质的商业化合作，其实更有长期价值。
同时，受访up主们对B站直播带货有两个共识：
首先，B站不会大力推进直播带货，因为其不像其它平台那样有用之不竭的流量可以挥霍。直播流量必然会挤占内容流量。我们也观察到，目前B站直播带货的扶持举措，往往是在某内容专区内，为直播活动开设一个入口，首页上还较少看到带货型直播的推广；
其次，不论是视频带货，还是直播带货，up主都一定要有自己的供应链。
B站能够自建供应链吗
在电商规模上，B站较之抖、快已落后不少。既体现在GMV、营收上——快手今年上半年电商业务GMV规模达3667.49亿元，包含电商业务的“其它业务”一项营收接近40亿。而B站同期“电商及其它”一项营收为12.04亿元，且增长不足10%。
但更直观的差距在于对“自有供应链”的推进力度。近年来，抖音、快手，曾先后切断与淘宝、京东的合作，转而自建供应链。
“曾经在我这里投电商广告的客户，我都会推动他们去开抖音、快手小店。因为早期平台对内部店铺有一些流量扶持，而对淘宝、京东的外链商品，流量上不太友好。”何明称，推动商家在站内开店是自建供应链的第一步。
“不开店，归根结底就只是卖流量。平台有自己的店铺，不止是交易利润可以更多地保留在站内，更在于对货品的把控。”而反观B站这几年在供应链上的动作，偏于迟缓。到目前，也仅是扩充了来源于第三方的货品池。
“比如我的淘宝店里面的一些日用品，是我和厂家一起合作开发的。再比如‘影视飓风’‘testv’这些大V之前在B站做直播带货，他们用的都是自己的定制商品，影视飓风卖的一些摄影设备是和品牌的联名款。虽然产品参数可能没变，但它是独特的。”小六解释，自有供应链的价值一方面在于提供差异性产品，另一方面，也因为B站提供的货品池，往往难以适配up主带货的需求。
很多B站大V直播带货前，就已有自己的供应链
up主做带货，更多的是基于在专业领域建构起的信任，所以带货往往首选行业内商品，以个人专业为商品背书。而记者观察，目前B站的选品广场所提供的品牌、品类规模仍然有限，同时侧重于数码家电、美妆、户外运动这些商业化潜力较大的品类。但这也即意味着，很多非该垂类的up主，将难以利用这一货品池。
“供应链不仅是货品，也是售后和服务。自己开了淘宝店意味着有客服、售后团队处理交易过程中的各种问题。而只是从货品池里拿货带货，那么一旦商品出了问题，粉丝找你，而你可能连解决问题的能力都没有。”阿不补充到。
总结来看，B站能够通过开发一系列电商基础设施，帮助部分自有供应链的up主的电商生意锦上添花，但难以帮助更多没有供应链，以及领域小众的up主，实现电商变现的从0到1。
今年上半年，B站交出了一份并不令人满意的财报。用户层面，不论规模还是日活、月活均有持续增长。但营收上，压力陡增。上半年B站营收增长18.6%，来到99.63亿元。其中广告业务承压，增长仅24.7%，规模接近23亿元。而在2021年全年，B站广告业务增速达145%。客观地讲，这源于互联网广告整体的不景气。包括腾讯、微博、快手等平台的广告业务在今年上半年的增长都不理想。
B站截止2022年6月30日的中期财务数据
但此外，B站移动游戏业务增长也趋于停滞，财报解释主要因缺少受欢迎的独家代理游戏。游戏版号在今年上半年，更多地发给了小公司，受影响的还有腾讯、网易等大厂，马化腾对此表示，让小公司渡过难关是应该的。
至于电商业务，B站的增速更是落后于同行。而在去年，B站电商有接近翻倍的增速。整个上半年，B站仅增值业务（会员、直播）增速超过30%，撑起了平台接近一半的营收。
对于盈利的公司们来说，业务承压只是带来痛感。但对于仍亏损的B站而言，低增速事关生死。何况，当平台自身商业化效率走低时，生态内创作者的创收能力也必然受挫。二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B站近年来为up主内容变现做出过不少努力，比如涉及视频广告分成的激励计划，up主可以一键投放广告实现收入。再比如，支持部分up主开通“付费视频”。可见，扩大货品池、推动直播带货等种种举措，不仅是平台用多元业务，给资本市场讲出一个新故事，也是为up主做电商业务降低门槛，提供便利。
只是这一条路，似乎也是最难走通的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