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队长模样的人又仔细看了看王公公和朱慈烺，板起脸来问道，“你个太监不在宫里，大半夜的跑这里来做什么？”
王公公忽然楞住了。
这时，朱慈烺挺起了身，“各位大哥，这是我爷爷，我们是……”
“太监也有孙子？”一个士兵笑了起来，其它人也跟着哄堂大笑。朱慈烺的脸也跟着红了起来。但他知道，其实宫里的太监们好多在老家都有过继过来的儿子，这事儿他听好多太监们都说过。反倒不慌了，“大哥们，是这样，我爸是大爷爷过继给我爷爷的，你们懂了吧？”
众人恍然大悟，点着头。
朱慈烺继续说着，“我爸说，这几天北京城兵荒马乱的，怕我爷爷有事儿，就让我来先把他接回到老家去，没想到，这几天封了城，我们出不去了，还望各位大哥能给指条出城的路。”士兵们互相看了看，点了点头。
小队长听着突然打断了他，问了一句，“你们老家是哪儿的啊？”
“三河，河北三河，”朱慈烺幸亏听刘公公讲过，不过他早就知道，宫里好多的太监都是三河人。
“那你说的这话怎么和我听到的三河话不一样呢？”小队长明显地有着陕西口音。
“从小我爷爷疼我，不让我在老家干农活，替我在皇宫附近的一家文具店给我找了个差事，我一直在那儿做伙计，”
“文具店？什么名？在哪儿？”
“荣宝斋，离皇宫不远的，”朱慈烺也捏着一把汗，荣宝斋他自然是没去过，不过他知道，每次读书时，太监们送来的纸墨上都包着荣宝斋的封纸，每次太监们送来的都挺快的，自然离得不远。
小队长点了点头，“这兵荒马乱的，你们别乱跑，过几天消停了，自然会让你们出城，放心，我们闯王是不会难为老百姓的。”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来一块印着闯字的布，布上还印着几排番号，“如果有人难为你们，你们就拿这个给他们看！”王公公接过来，一个劲地谢着，士兵们跑步走远了。王公公抚着前胸，“吓死老奴了！”
二人手里拿着那块布，找到了一个胡同里废弃的马棚，靠着稻草半卧着。朱慈烺忽然想起了什么，“老王，我饿了，咱们不是有一百两银子吗？你能买点儿什么吃的吗？”
王公公为难地，“太子爷……”还没说完，就听到了朱慈烺威严的斥责，“我是王之明！”
王公公又打了下自己的嘴巴，“回小少爷，这天还大亮呢，现在这光景就算大亮了，怕也没人出来卖东西了。”
朱慈烺自己嘀咕着，“唉，那也是，对了，我这舅舅也真够抠门的，这一百两银子，唉，才够买一百个鸡蛋的，我们每天吃三个，也吃不了几天……”
老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少爷，一百两不少了，我一年的例钱还不到这个数呢！”
朱慈烺感到很惊讶，“可是宫里说，这一百两银子只够买一百个鸡蛋阿，都说鸡蛋要一两银子一个呢！”
老王听了大笑，“小少爷啊，街上，一两银子够买几筐的鸡蛋呢！”
朱慈烺不禁有些恼火，“那宫里的太监怎么都说要一两银子一个呢？”
老王无奈地，“小少爷啊，这世上的事儿有些本来就说不清的，”
朱慈烺怒道：“有什么说不清的，你们这都是欺君罔上！大明朝的粮饷就这么被你们糟蹋了！”
老王吓得一哆嗦，“小少爷，您先消消气，您想，这太监们也难啊，要是不是一两银子买一个，那些小太监哪儿来的钱去孝敬那些管事的太监啊？”
朱慈烺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唉，还不知道父皇怎么样了呢？他说过，他一辈子最恨别人骗他，可是总是有人在骗他。”
其实那天，朱慈烺和老王的事情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但皇宫里的事儿，史家们却记录再很清楚不过了：听说城破了，崇祯皇帝在内宫里，先逼着周皇后和几个后妃上吊自杀，又砍断了公主的手臂，杀死了幼小的公主。然后，领着贴身的太监去了定安门，结果遇阻返回，最后在故宫后的煤山上吊身亡，留下了一份遗诏：
“朕凉德藐躬，上干天咎，致逆贼直逼京师，皆诸臣误朕。朕死，无面目见祖宗，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无伤百姓一人。”
与此同时，李自成骄傲地带着手下的将领们骑马入城，一箭射在了承天门上，以示威风。
不过这些事情，饿在马棚里的王公公和朱慈烺当然是不知道的，只是天亮时，迷迷糊糊的王公公打着瞌睡，却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拉起来了朱慈烺，“小少爷，有了，我想起来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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