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剧里那些挣扎于社会底层的人,穿得干干净净,长得白白胖胖,说话温文尔雅,已经让观众产生错觉,认为他们的生活轻松而美好,其实,他们都在艰难地奋斗着。
我三舅在市区最大的小区当保安。他今年55岁,个头不高,眼睛挺大,不爱吭气,是个实在人。早年在工厂里当车间组长,后来工厂倒闭,他和舅妈一起失去了工作。两人擦干眼泪,互相鼓励着,拼了命挣钱,养家糊口。
年轻时,三舅骑摩托车驮着两个大铁皮箱子,从水库往菜市场贩鱼。天寒地冻,摩托车控制不住侧滑,翻倒路边,鱼撒了一地。三舅顾不上查看自己的伤势,赶紧捡鱼往水箱里扔,一些鱼和路面冻在一起,三舅使出全身力气也掰不掉,急得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舅妈在环卫上干临时工,承包了一段河边路,每天早中晚扫三次。早上在凌晨六点开始扫,舅妈让三舅宠了半辈子,惯出毛病,起不来床。三舅只能一轱辘爬起来,替她扫完马路,才去小区干保安。三舅说,人家二十多岁跟着自己,操持家务,没享过一天福,自己再不对她好点,能叫男人吗?
小区里住着几千户上万口人,良莠不齐,部分人素质有待提高。进小区都得扫码,有些人嫌麻烦不扫,三舅不让他们进,矛盾就出来了,有谩骂的,甚至还有撸袖子想动手的,三舅苦笑一下,说咱们都是老百姓,生活在最底层,这样做是为了大家好,为大家负责。对方听了冷静下来,事情很快就平息了。
三舅身上有几种慢性病,他兜里离不开药。每次在岗位上吃药时,他总是念叨,现在的医保太好了,每个月自己只花十块钱,放在以前,这些病只能硬扛,治不了更治不起。舅妈的腰椎间盘突出,去年也做了手术,自己只掏很少一部分钱。一说起这,两口子都说知足了。
三舅坚持交养老保险,他说再过几年就退休了,也能按月领养老金,自己就可以享清福了,就是现在交养老保险有点吃力,如果能让以前失去工作的人55岁退休就好了,就能省不少钱。
儿子儿媳来家里吃饭,儿子偷偷给三舅说:“你明年就能当爷了!”三舅盯着儿媳肚子看了几眼,高兴地连说几个好。晚上,三舅把这事告诉了舅妈,两个人在高兴之余,也发起了愁来。现在养个孩子不容易,两个人还得加把劲,给孙子攒些奶粉钱和上幼儿园的钱。
舅妈说自己要当奶奶了,特意炒了几个鸡蛋,要陪三舅喝几杯。三舅一仰脖子,喝干了杯里的酒,他觉得这就是人生中最惬意的时候。什么工作中的不顺,什么日子的艰难,什么儿子的不争气,都化为乌有。朦胧中前方出现了一片曙光,他和舅妈手牵手,正迈开大步向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