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语言(英文fuzzy language或vague language),作为一种弹性语言,是指外延不确定、内涵无定指的特性语言。与精确语言相比,模糊语言具有更大的概括性和灵活性;这两大特性集中反映在语言外延上。模糊语言存在于各种文化中,也存在于人们沟通与交流之中;它应用于社会交往中可以产生独特的功能,从而促进交际的顺利进行。
人们关注语言的模糊现象由来已久,早在1902年,美国著名哲学家、实用主义创始人查尔斯•皮尔士先生最先给语言的模糊性下了定义。他指出:“当事物出现几种可能状态时,尽管说话者进行了仔细的思考,实际上仍不能确定,是把这些状态排除出某个命题,还是归属于这个命题。这时候,这个命题就是模糊的。”英国著名哲学家、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伯特兰•罗素先生在1923年就认为“整个语言都或多或少是模糊的”,由此明确了自然语言中模糊现象的存在。
1965年,美国著名控制论专家拉特飞•扎德先生发表了经典论文《模糊集合》,提出了模糊理论;随后出现了“模糊逻辑”“模糊数学”“模糊语言”等术语及概念。他认为,在自然语言中,句子中的词语大部分是模糊的名称,例如:“高楼”“美女”“绿色”等都是模糊概念。他的这一理论使人们认识到:语言的模糊性是人类语言的一种客观实在,它是自然语言的本质属性之一。
扎德先生指出,模糊语言主要由三种类型构成:第一种是由模糊词语构成的,如“好”“坏”“冷”“热”“大”“小”“远”“近”等都属于这类;第二种是用模糊限制性的词语构成的模糊语言,如“大概”“也许”“大约”“类似”“基本”“可能”等都属于这一类;第三种是模糊蕴涵,即有的清晰概念含着某些不言自明的细枝末节,以精确形式传递模糊意义。从上世纪70年代起,模糊语言已成为学术界研究的一个热点,其研究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和实用价值。
模糊语言的产生不仅在于客观事物无明确的界限,而且源于人们认知的不确定性和模糊性。客观事物的运动多变和相互联系的特性决定了客观事物本身所固有的模糊性,客观事物的模糊性又导致了人类认识的不确定性,简言之,人类思维的模糊性是与生俱有的。清晰思维中包含着模糊思维,模糊思维中包含着清晰思维,精确语言中包含有模糊语言,模糊语言中包含有精确语言,它们互为依存促使人们的认识接近事物的真相。
在我国,著名语言学家伍铁平先生是最早引进并研究模糊语言理论的学者。他在1979年发表了《模糊语言初探》一文,引发了我国语言学界对模糊问题的探讨。伍先生还在1999年出版了《模糊语言学》一书;该书借鉴国外模糊理论,结合汉语实际,从普通语言学的高度,对模糊语言学做了较为全面系统的研究,为中国模糊语言学的体系建构作出了理论贡献,堪称我国模糊语言学研究领域的开创性著作。
1985年,我国著名学者周海中先生利用模糊数学和图论的方法解析自然语言的模糊语义现象。他就模糊语义变量所作出的一个科学假设,被学术界命名为“周氏假设”;该假设为近似阐述复杂的或难以定义的语言现象提供了一个较为系统的有效工具。有关专家认为,周氏假设对模糊语义研究具有较强的解析性和较好的实用性,它无论从理论上还是从实践上看都具有重要意义。
“模糊”一词往往带有贬义意味,人们常常会把它与“混淆”“不清楚”或“含糊不清”等同起来,但是随着国内外对模糊逻辑、模糊数学、模糊语言等研究的崛起,“模糊”一词的贬义意味在淡化,并且人们对它进行了具体分析。模糊语言作为语言学新的研究课题,引起了不少探索者的兴趣;它除了在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尤其是自然语言处理)广泛应用外,在其他领域也有应用。
模糊语言对文学创作,尤其是现代诗歌创作来说,是有非常大的价值的,因为过于追求精准、具体、翔实、完美,反而会破坏作品的美感,打破作品的意境,降低其文学的含蓄性。模糊修辞即利用模糊语言来提高表达效果的修辞活动;在现代诗歌创作中,模糊修辞能够提高人们对于诗歌的认知和欣赏,使诗歌产生朦胧、不可知的感觉,从而增加诗歌的图画美和含蓄美。
例如著名诗人顾城先生的《远和近》:
你,
一会看我,
一会看云。
我觉得,
你看我时很远,
你看云时很近。
“远”和“近”原本就是一对相对模糊的修辞,违背常识地运用这对修辞,使诗歌整体韵味十足,且层次非常饱满,给人以鲜明深刻的印象。
在一些交流场合,尤其是在一些比较正式的场合,经常可以碰到一些比较尖锐的提问,这些提问不能直接、具体地回答,又不能不回答。这时候,说话者就可以巧妙地用模糊语言表达自己的意见,让当事双方都不感到太难堪。用模糊语言幽默地回答尖锐的提问是一种智慧,它一般是用伸缩性大、变通性强、语意不明确的词语,从而化解矛盾,摆脱被动局面。
模糊语言适用于外交场合,例如我国周恩来总理曾在欢迎美国尼克松总统宴会上说:“由于大家都知道的原因,两国人民之间来往中断了二十多年。现在,经过中美双方的共同努力,友好往来这扇门终于打开了。”这里模糊的“由于大家都知道的原因”,很委婉灵活地表达了政府的立场。
又如陈毅副总理兼任外交部长时,一名日本记者向他打听我国核武器发展的情况。陈副总理说:“中国爆炸了两颗原子弹,我知道,你也知道。第三颗原子弹可能也要爆炸,何时爆炸,请你等着看公报好了。”这种借助模糊语言的回答,既没有泄露国家机密又打发了记者,可谓“一举两得”。
生活中有大量信息无法用准确语言表达,必须借助于模糊语言。比如某人生病住院,医生劝他:“安心休息,慢慢就会好的。”“慢慢”是一个治疗过程,需要多长时间,谁也说不清楚,即使科学技术相当发达了,也难下一个治疗某种疾病需要几天、几小时的结论,况且病情随时在发生变化。
曾有一名语言文字工作者在某名山游览;两名轿夫热情地迎上去,向他推荐乘轿子登山,说:“每人一百五,抬到山顶”。轿夫一前一后抬着他,晃晃悠悠地上山。到山顶后,为了感念轿夫的辛苦,他很大方掏出两百元递给轿夫,说:“谢谢,不用找了!”轿夫冷笑着说:“先生,还差一百呐,每人一百五,两个人一共三百!”这时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傻。其实“每人一百五”是一句模糊语言。
模糊语言有其独特的语义特征,丰富的语义内涵和微妙的语用功能。实践表明,在许多情况下使用模糊语言不但不会影响有效的交际,反而增强了语言的表达效果。由于它被赋予了良好的表现能力,它能和精确语言一样顺利地传载信息,完成人们思想的交流。巧妙且合理地使用模糊语言不仅能提高人们的交际能力,使语言的表达更为自然、得体和稳重,也更能表情达意,并取得更好的交际效果。
文/叶青、黄亮(作者单位分别为中国人民大学、南京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