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里的井司空见惯,没有什么好稀奇的!可我家住在城市中心,却偏偏在自家的灶房间里打出一口井,并因此物以稀为贵,演绎出系列与井有关的童年趣事。
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家家户户都没有装自来水,用水都需要到公用自来水的零售点去买,一分钱一担,同时还得花力气挑回家中。爸爸是家里挑水的主力队员,而排队等水却是属于我们小孩分内的头等大事。春、秋季节在自来水零售点慢悠悠地排队等水倒还容易打发时间。可一到夏天或冬天,排队等水的时间实在难捱,夏天蚊虫滋生,而水龙头旁边潮湿的环境更是它们趋之若鹜的乐园,它们在此繁衍生息,且有新鲜美味的人血定时定量地保证它们的一日三餐和茶余点心供应,它们乐得在餍足之后休养生息,美美地睡上一觉,翌日起床又可大快朵颐,因此携家带口、呼朋引伴,将此经营成子孙后代奉为美谈的桃花源。唉!这可苦了我们这一帮等水的孩子,大家在不停地使劲跺脚尚无法将蚊子驱逐出境后只得纷纷伸出五指,狠狠挥出“九阴白骨爪”,意欲将这些贪得无厌的家伙赶尽杀绝、满门抄斩。只是这些穷凶极恶的恶徒身量虽小却刁钻乖滑得很,总会在我们掌风呼呼扇下,掌力尚未抵达之际便趁机寻隙逃遁,使得我们均将这摧枯破骨,狠辣无比的招式拍在自己的身体裸露之处,腿上、手臂上无一例外地留下许多红色大印,还生疼肿胀,最终弄得自己伤痕累累,对方却毫发未损,无奈之下只得忍气吞声、偃旗息鼓,收拾残骸剩骨悻悻收场,任由那些“吸血鬼”为非作歹、暴虐猖狂。
冬天要排队等水就得拿出足够的勇气与暴风严寒作战,我们这一帮小孩往往都会全副武装,但却包裹不住脸和一双小手,只得忍痛让它们遭受北风狂暴肆虐,在脸上留下道道裂痕,冻得双手麻木失去知觉,队伍却仿佛遥遥无期,没有尽头……。
然而时过境迁,在我七八岁的某一天,恰巧有乡下表兄带领的打井队路过我们家,父亲便借机请表兄也帮我们打一口井,以省却排队等水和挑水的麻烦。这位表兄满口应承并立马付诸行动。他们不愧是打井的老手,经验老到,半天功夫就在我们家的灶房间打出约摸深3米、直径25厘米的一口井。当晚,我们就用到井里源源不断涌出的活水,全家老少欢呼雀跃,我们的童年也在这口井的陪伴下平添了许多乐趣。
因为灶房间的空间比较狭窄,井口也只能打得如同普通水桶那么大,因此父亲特意做了一个底下有皮吸的不锈钢水桶,只要在小水桶的把手上装上麻绳,然后将它入到井里,底下的皮吸便成了一个“止回阀”,不需翻身而可自动打开,待到水桶里装满水时,皮吸便会自动与水桶底部紧密吸合,无需担心会漏出半滴水来。我们深深为爸爸的聪明才智所折服,纷纷竖起大拇指为他点赞!
这口井不仅让我们全家每天都能喝到清冽甘甜的地下活水,还特别有灵气,它特会揣摩主人的心思,会对主人嘘寒问暖,能随着季节的变化如同变魔术般地自动调节温度——冬暖夏凉。因此,它也成为我们家在夏季里使用频繁的一只“冰箱”,但凡晚上有吃剩的饭菜,我们都会装在不锈钢水桶里,然后将水桶下到井里冰上一晚,保管翌日既不会走味,也不会馊。在没有冰箱的那个年代,能够于炎炎夏日美美地尝上一口冰凉的西瓜是我们的奢望,自从有了这口井之后,这个愿望离我们便不再遥远,它与我们心有灵犀一点通,即刻让我们心想事成,帮我们达成夙愿。一口口地品尝着从井里拉出来的西瓜,那沁人心脾的凉意和舒爽劲,让我们仿佛堕入五里云雾,感觉过着的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井的妙用不胜枚举,它不仅帮上我们不少忙,还以一己之力帮我们家结下很多善缘。
在当时那个年代,经常会遭遇停水的窘境,尤以七八月为甚。这当口,我们家的这口井就发挥出巨大的功用,它总会不厌其烦地有求必应,满足周边邻居的用水需求。父亲为方便邻里,便在井里装上一条粗大的塑料皮管,一直延伸到井的底部深处,同时安装上水泵和电动开关。如此,我们只要轻松地按一下电动开关,塑料皮管便可迅速从井里吸出井水来,片刻就能注满水桶,先前在门口排起长龙的邻居们瞬间就散去一大半,各自心满意足地提着满桶水回家去。可井水不同于自来水,它是地底下的活水,若在短时间之内的所需之量超过它本身的负荷就会枯竭,需要等上几个时辰,才能重新注满。面对着门口不断聚拢的邻居,它会面露愧色,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望着满脸焦急等着用水的邻里,它比我们还要着急,总会使出吃奶的力气以解众人之渴,它尽量去寻觅和挖掘地底深处的活水,并不知枯竭源源不断地尽快在短时间内集聚到尽可能多的水,以尽量满足每位邻里的需求。“苦心人,天不负”,它的殚精竭虑、鞠躬尽瘁为我们家赢得一片赞誉!
后来,随着旧城改建步伐的加快,我们谢池巷的老宅也被列入拆迁之列,这口记录着我们童年欢声笑语和种种趣事的井也被掩埋在断壁残垣中,在我们的记忆中成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