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
我很不喜欢跟芸吃饭。
每当我狼吞虎咽的将眼前的食物通通塞进早已胀的发疼的胃时,芸却只是慢条细理的举,有如书法大家挥毫前游移,在以一种凝然优雅的动作,将食物置于舌尖品味。仿佛透过脣齿,正跟口里的食物交流着彼此内心的感动。吃这档子事,被芸搞得有如膜拜神祇般,不得一丝急促和催赶。一旁早已解决盘中物的我,看着她的每一口都是煎熬,恨不得帮她在倾倒间吃毕那碗丝毫无少的牛肉面。我停下筷子的.时刻,她可能只停留在牛肉汤的鲜美!于是只要我们一同去吃饭,总是会演变成我“观赏”芸吃饭的奇妙情况。
“再等一下……”语毕,芸才缓缓将夹起水饺、轻轻咬了一口、细细的咀嚼着、再慢慢地下咽。
终于,芸的餐碗也空了,我们并肩走出餐厅。“刚刚的炒时蔬很鲜甜耶!好不好吃?”“我觉得有点烫。”“那刚才的麻婆豆腐有种很深沉的后劲,你有没有被辣到?”“啊?有吗?”芸一脸无奈的看着说不出任何感动的我,遂又继续说着刚刚她品尝出的种种细致的美味,她的缓慢,是一段足以让她以味蕾探索美味的时刻,使她彻底的品尝出感动所在;而我,只是吃“饱”了。
于是我也开始试着放慢咀嚼的速度,拉长吞咽的时刻,以时间换取一些我一直忽略的感受:原来白米具有淀粉专属的甜、绿茶的苦涩是为了秒分后的回甘。我学着芸,放慢一切步伐,牺牲了片刻,得到的是仓促所无从体验的美。如研磨墨汁的缓,沉蕴出书法的韵与美;如织缝毛线的慢,勾勒成作品的精与密。这么多时刻我们无谓赶着,遗失的凝静与自适,如同急忙的咽下一口佳肴,无法在时间的流逝中,尝见这道菜被制成后的心意。
我吃东西还是很难慢下来,纵使我品味过缓慢的美味。然而我学会用缓慢的眼光,不急不徐的欣赏芸吃饭的优雅,不急不徐的享受吃饭后的微风和慵懒。缓慢的我和芸,缓慢的步下餐厅的石阶,我才发现阳光透着叶间细缝,点画出影中无数个灿然光点,以我缓慢而悠然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