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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中国 | 云南文山二中:为学生终身发展,与足球苦乐相随

特约记者左瑞文山报道 每逢足球社团训练日,总有9名八年级的女孩最先冲出教室,奔向球场。如果主教练这个下午暂时无法脱身准时到达,她们做准备活动时就会自成一体,动作、节奏和队形都独具一格。当然,大部分情况下,她们会服从主教练的指挥,成为初中女足训练队伍当中的一部分。

由于身兼文山市二中的体育组组长、女足主教练、代理班主任、体育课老师,46岁的杨朝兰难免会有训练来迟的时候。但也就是偶然那么两三次,她发现了这9名女生的与众不同——训练的自觉性、自律性、专业度明显要高于其他队友。“前一阵学校里安排的文化课考试、测验比较多,也冲挤了一些训练时间,她们每次碰到我都会问,‘老师,什么时候才能开始训练?’这种变化,是从上学期开学后开始的。”她说。

去年暑假,女甲俱乐部云南佳仕景面向省内多个县城、乡村招募U13年龄段的球员,文山市二中共有9人通过初试,获得了前往省会参加集训选拔的机会。于是这些很少有机会走出校门的孩子,在职业队里度过了难忘的45天。之后由于转学籍遇到问题,俱乐部让全体试训队员返回各自的学校原地待命,等候“下一步通知”。

问题显然不在球员输出一方。对孩子们能找到普高、职高以外的又一条出路,文山市二中的领导班子一向给予全力支持。杨朝兰承认,得知最终入选的学生必须把学籍转到昆明时,她一度有过犹豫。哪个教练不希望自己的球队成绩好呢?“如果她们既能入选,还能保留学籍代表我们二中比赛就好了。”最后,她还是放下了这点小心思,“只要娃娃将来发展得好,只要是正当的去向,我们就应该支持。”

文山市二中的1247名在校初中生里,9个足球女孩的占比极小,对这所普通而又特别的中学来说却极具代表性。据分管德育、后勤、文体活动的副校长李海清介绍,该校对适合学生自身条件的所有发展方向,都抱以开放、包容的态度,“来自农村的学生总体上身体素质更好,有的到二中读书还不到一个学期,就被体育中学看中,我们对学生的情况、家长的意愿进行综合评估后认为可行的,都会无条件放行。”

据了解,文山市二中在生源的入口方向同样保持开放,应收尽收。无论是因成绩、分数错过其他学校的孩子,还是在户籍、学区上遇到难题的小学毕业生,都能按照有关规定在这里继续接受九年制义务教育。因此,该校目前有40%的学生是进城务工人员的随迁子女,有90%的学生选择寄宿就读。

这所云南省二级一等完全中学建校37年来,在持续并入周边中学、办学规模不断扩大之后,于2020年9年按当地教体局的规划布局调整,将高中部学生整体转到文山市一中城南校区就读。目前,初中部3个年级共有24个教学班,另有文山市一小新闻路校区的千余名师生在该校借读。在不明就里的路人眼中,会以为这所完中已转型为一所包括小学和初中在内的九年一贯制学校。

位于城区中部、东山脚下的文山市二中拥有独特的地理位置,而“小学借读初中”也构成了一种独特的生存现状。无论未来如何发展,足球在这里已经扎根。2018年,该校入选全国青少年校园足球特色学校。之前两年,他们已经创建了高中、初中男女足4支校队;之后两年,到此借读的上千名小学生也在同一场地上开展校园足球活动。

4月18日下午的运动场,出现了初中男女足在场内开练,而小学生在场边排演革命歌曲的一幕。看着36℃的高温下足球少年的坚持,听着树萌下稚嫩儿童的歌声,李海清说:“在保障本校正常教学、例行训练的前提下,我们会尽力满足小学生踢球、比赛的愿望。”这既是校方的“开放包容”推己及人、惠及小学的表现,也是这块8人制人工草场地因使用频繁、经费不足而损耗严重的原因。

相比建队后可圈可点的战绩——女足曾获得市级校园联赛高中组冠军、男足获得三等奖——更让人称道的是文山市二中的足球普及率。班级联赛采用4节轮换的6人制比赛,这意味着一个班最少要有一半人,即男女生各12人轮番上场。

由于全校50%以上的学生都能在足球场上展现自己,这也让每个年级的男女足球社团,常年保持着50人的规模。经过足球社团的常态训练和定期筛选,各年龄段的校队建设得到了有力的支撑。针对当前参训人数增加,足球师资短缺的问题,校方将寻求与文山学院体育系、文山市足协进行合作。

校党总支书记何佳、副校长李海清上学期到任后,与校长张宏鑫、另一名副校长王雪艳组成了新一届领导班子,之后他们确立了新的办学思路:“素质+个性,规范+创新,为学生的终身健康发展奠基。”对于发展校园足球、推动素质教育的重要意义,他们也迅速形成了共识。

27年前,何佳和张宏鑫不约而同地迈入文山师专的校门;毕业后,两名同年级不同专业的校友,分别以政治、数学老师的身份登上讲台,开始了各自的职业生涯。如今又在同一所中学里重逢共事,两人身上不灭的体育情结再一次因足球而聚集。

何佳上大学之前是一名优秀的业余田径选手,有9年的课余时间都用于短跑训练。12.9秒的百米最好成绩,不仅让很多男生望尘莫及,也让她的学生时代有了“女飞人”的称号。回首往事,如果没有赛道上的非凡表现,她不会选择初中毕业后进入体师班,也不会在中专毕业时被保送到大学深造。可以说,体育基因影响了何佳的人生走向,身体素质和意志品质支撑着她在教学管理中一路向前。

张宏鑫从大学一年级投身成人业余足球联赛,如果不是两次在球场上遭遇重伤,这名前锋不会错过此后的每一届“开拓杯”传统赛事。因为热衷足球运动且身体力行,几年前与对手相撞后三根肋骨断裂,刺破肺部、伤及肝脏的大手术,也没能让他退出业余足坛。用副校长王雪艳的话说,“我们的校长是用生命去踢球。”

在何佳看来,足球除了强身健体功能,其独特魅力来自对抗中产生的顽强拼搏,以及协作中强化的团队意识。她特别看重的是,孩子们可以通过足球比赛学会对规则的理解和尊重,“发自内心的理解,心甘情愿地遵守,而不是勉强或盲从,这对学生现阶段的成长,还有他们的终身健康发展都很关键。”有不少家长,包括部分教练认为,足球能让调皮、暴躁的孩子释放过剩的精力,而从一名教育工作者的视角来看,足球恰恰是提升学生素质、培养良好公民的途径之一。

2016年启动的班级联赛,为一年一度的春季球类运动会、日复一日的体育活动注入了强劲的动力。李海清说:“足球之所以形成全校参与的浓厚氛围,和书记校长的带头作用是分不开的。”而校领导对足球的推动,并不只是在球类运动会上象征性地开球,更早之前邀约其他学校进行的教职工足球联谊赛,对主场观战的学习也是“引领和激励”。

把办学思路落实到足球层面,李海清的想法是“因材施教,用足球改变人生”。他说,不是每个孩子都只有读书这一种选择,也不是只有成为职业球员、足球特长生才可以改变命运,“通过足球重塑学生的品格意志和合作意识,会对他们的一生带来积极的影响。”

据介绍,该校不仅出自农村的学生多,来自单身家庭、低收入家庭的孩子也不少。通过足球,已有不少孩子重新燃起了对生活、学习的兴趣。去年起,学校按教育部门要求,开始对包括足球在内的各项课后服务进行收费——每人每学期400元。由于很多家长不够理解或无力负担,学校至今尚未从每天课后开展的文体活动中收取到任何费用。

为了保持学生的参与兴趣,不收费也要继续开展课后活动。为此,校方只能和老师们谈职责、讲奉献。“费用交不交,你该教的还得教。”李海清说,相比过去几年分文不取,现在提供课后服务的老师们还有来自省级主管部门的一些专项补贴,“老师们也能理解学校的苦衷,虽然不交费减少了他们的收入,但待遇总比过去要好。”

2016年,文山市二中足球场已投入使用,随着校园足球在各地推进,为了备战全市第一届校园足球联赛,杨朝兰成为校史上的第一位高中女足主教练。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时年39岁、从未碰过足球的她“差点哭了起来”。

那一年,是篮球专项师范生杨朝兰参加工作的第19个年头,而无论是做学生还是当老师,她都从来没有踢过足球。“师生都是零基础,这高中女足怎么练?”在那段艰难的“创业期”,除了动员女孩子走进绿茵场,她不得不从篮球队、排球队“借调”球员。与此同时,她开始看电视里的足球节目,从网络上寻找教学视频,向校外的足球教练取经……

七年前的高中女足的训练课上,没有任何队员对主教练的示范和指挥能力提出意见,“因为她们自己也不会踢。”杨朝兰说,“我也不知道这样讲对不对,我觉得在战术配合上,篮球和足球应该是一样的,包括急停、变向、转身、假动作……很多技术动作的原理是相通的,区别只是一个用手打,一个用脚踢。”

七年里,被动转型的杨朝兰开始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足球。看到一批批女队员从一开始的怕羞胆怯,不会主动与人交流,到性格变得开朗,渐渐融入团队……这些场景总是会坚定她“鼓励、表扬为主”的带队风格。而每堂训练课,她都会安排一半时间用于分组对抗,“既然学生喜欢比赛,那我就‘以赛代训’吧。”

七年后记者到访时,女足教练班子已得到充实。学校培养的第一批足球队员中,侬杰即将从丽江师专体育系毕业,陈涛就读云南工商学院体育系也正逢实习期。两名在校大学生不约而同回归母校,回报足球,让师生双方都很开心。“能回到熟悉的二中,跟着自己的老师学习带队训练,这对我们来说是很难得的学习机会。”侬杰说。

此时,就在场地的另一端,男足主教练王春爱正在开展绕杆射门训练。和杨朝兰相比,他就读体育师范时就踢过足球,一直是业余足球爱好者,因此接过初中男足教鞭,算是欣然领命。带队这几年,看到球队没有达到预期的训练效果时,他情绪激动之余,也会陷入“深深的自责”。

不过,对待自己的球员,王春爱讲得最多的是“足球的乐趣”。面对一批批升入初三的孩子,他总是建议队员:“学习和足球,一个都不要放弃。不读书不行,但没有足球,你的生活会少很多乐趣,人生也会少很多精彩。”他试图这样帮队员化解学训矛盾,“踢球可以缓解学习压力,而且时间是挤出来的,时间管理做不好,你的学习也搞不好。”

在他眼中,九年级的项盛钢是一名很有天赋的队员,控球能力、奔跑速度异常出色。他认为这个品学兼优的孩子往足球特长生的方向去发展,“前途将会不可限量。”不过,当事人已决定报考普通高中。“我觉得我的足球水平没有王老师说得那么好,但我喜欢足球,也能通过踢球找到乐趣。这就够了。”项盛钢说。

如果说王春爱注重引导学生享受足球之乐,那么杨朝兰更愿意强调训练之苦——能否吃苦,既是她的选材标准,也是她的取胜之道。介绍自己的队员时,除了技术、体格上的特点,她往往要特别强调一下:‘这个娃娃能吃苦。”无论是体育教学还是足球训练,她始终相信:“只要学生能吃苦,老师也肯吃苦,就一定有希望达到目标。”

教练组“苦乐相随”的足球理念是那么质朴简单,而9名小女生一度迈进职业俱乐部的奇遇,是对这一观点生动直接的诠释。据记者了解,文山市二中报名参加女甲俱乐部梯队试训的孩子原本更多,最终这9个女孩脱颖而出,不是她们技术有多出众,而是她们的身体素质符合俱乐部的选材要求。之所以能在昆明的训练基地坚持45天的训练,是因为她们能吃这个苦,能承受高强度的训练,并且也从中获得了更多的乐趣。

“从昆明回来以后,这些女孩长了很多见识。”这是学校里关心足球的老师们的一致看法。陆思栩、向钰琦、张恩恩……这些活泼可爱的女孩说起去年暑假的经历时,都觉得自己在传球和体能方面有了明显提高,“还有一个变化,我们晒黑了。”

9个女生,有高有矮,有的戴眼镜,有的戴着红领巾……看上去,小个子张雨欣是变化最大的一个,无论肤色和体型,“我去的时候一百多斤,回来就变成了九十几斤。”9人当中,仍有部分人对俱乐部的“下一步通知”念念不忘,期待着“去昆明踢球”的召唤尽早到来。女足主教练杨朝兰认为,不管结果会怎样,这些女孩通过这段宝贵的经历,已被激发出更高的足球热情。

过去的三年疫情,当地的校际比赛停摆。这对向往参赛的足球队员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遗憾。从这个角度来看,能在这三年中坚持闭门训练、继续与足球苦乐相随的球队,也是难能可贵的。对于男足主教练王春爱来说,最遗憾的莫过于,有那么一批孩子已永远失去了代表本校出战的机会,“等到现在四级联赛重启,那批队员已经初中毕业了。”

执教男足校队以来,王春爱和队员们一起经历过很多精彩时刻。相比赢得全市初中组男足三等奖的短暂喜悦,最让他无法释怀,也最让队员们难以忘却的“精彩片段”,居然是一场空前的惨败。他说:“不管教练还是队员,在那场比赛的收获都非常大。”

时间回到三年前,市级初中男足七年级组7人制联赛开战前夕,王春爱的队员通过日常训练和赛前集训,积累了过高的自信,“人人都觉得自己很厉害”。但开赛后遭遇强手,一开场就被打懵了,上半场失球就接近两位数。站在场边看着弟子被对手吊打,王春爱心里“五味杂陈”。

中场休息,他告诉队员放开踢,不要再想胜负,不用去记比分,专注下半场的比赛,把平时训练的内容展现出来就好。下半场,队员的表现好了很多,虽然场面依然被动,失球数继续增加,但队员们不到终场哨响丝毫不肯放弃的劲头,让他格外感动。

“那场比赛过后,队员们认识到了自己的弱点,也意识到,足球运动只有个别突出的队员根本不行,场上7个位置和替补席上都不能有任何短板。”接下来的训练,全队的精神面貌彻底改观,“因为全队有了新目标,通过刻苦的训练,明年的比赛再赢回来!”但遗憾的是,队员憋足了气地投入训练,直到毕业也没有等来雪耻的机会。

王春爱认为,愉快或惨痛都是人生经历的一部分,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在青少年时期拥有同样的经历。尽管没人愿意代表自己的学校去经历一场惨败,“但这场比赛过后,我看到了队员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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