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蕊今日换了一身长裙,外面披着一件白色披风,头上堆着的是一套与衣裳同色的宝石头面,整个人看起来都是明艳动人,端庄大气的。
她坐在花厅里,四处打量,只是这屋子看起来也寻常的很,为何王爷偏生就喜欢往这儿跑呢?
等她听到声响时,立马起身转头行礼,却只听见姬无欢面带怒意的从房间里出来,提步便离开了。
王爷……芳蕊想追上去,沈卿也跟着出来了,面色同样不好看。
沈卿看了看手腕上的淤青,想起方才,她想问问当日十公主和轩辕离的具体情况,而且失踪的宫嬷嬷一直没消息,她也担心会坏事,却不知触了他哪根弦,让他勃然大怒,也不说原因。难道是轩辕离?不可能,自己与他,还没到会吃飞醋的境地。
没事。她想不明白便也不想了,收敛好面上的情绪,笑道。
杨嬷嬷端了早膳过来,提醒道:王妃,一会儿还要去给老夫人问安。
嗯。沈卿淡淡颔首,又问道:姨娘可曾吃过了?
芳蕊本就是冲着姬无欢来的,现在他怒气冲冲的走了,巴不得马上赶上去安慰一番,便忙点头:既然王妃还有事,那妾身便不打扰了。说罢,便带着人又径直离开了。
等她走后,杨嬷嬷才又小心翼翼提醒道:王妃,大夫人就是未曾给大老爷生下儿子,这么多年都过得不自在,处处受掣肘,如今姨娘诞下儿子,她的日子更是难过……
沈卿莞尔:嬷嬷的意思我都明白,我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她目前的确需要姬无欢的帮助来在这大宅里保命,也需要他的势力,来躲过轩辕离的爪牙,既如此,也无不可,但她的心是绝不可能交出去的,也不可能留下孩子。
她看了眼重新挂在腰上的麝香香囊,默默用完早膳,便去老夫人那儿请安了。
若是寻常,老夫人定要刁难一番,但今日倒好,只让她在外头请了安就叫她回去了。沈卿便也无心多留,便与杨嬷嬷一道往回走,顺便想着怎么把夏娆和素秋调到身边来,不然身边无人可用,实在太不方便了些。
正走着,忽然听到女子撒娇的声音,以沈卿的直觉,她直接拉了杨嬷嬷在一侧假山躲好。
负心汉。女子似也不介意,只道:这事儿你就放心吧,我定替你办妥,左右,后宅女子死了一两个,也不打紧。那妮子不肯从你,也得不到王爷的青眼,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回头再推给那个到处逞强耍狠的王妃……
还是我的澜儿最聪明。
两人又是一番甜言蜜语,而后才各自离开。
等他们走后,杨嬷嬷气得脸都青了:他们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做做这等之事,还想着害人栽赃!
嬷嬷方才可记住那声音了?沈卿眯起眼睛笑问道。
杨嬷嬷点点头:王妃打算怎么做?
沈卿莞尔:本来打算给大夫人再下一剂小药,现在看来,小药要变成猛药了。
大夫人这会儿回到房中,元霜已是等候多时。
娘,您要救救女儿,女儿万不能嫁给大皇子啊!元霜咬着牙,皇家娶妻纳妾,在出嫁前都会有嬷嬷来检查贞洁,到时若是亲事定下,她名声尽毁不说,这还是欺君的大罪啊。
大夫人想着要交出掌家之权的事,头疼不已,瞧见她又是这样哭哭啼啼,只叹了一声:霜儿,大皇子虽然常年疾病在身,但好歹,还是天家的儿子,你嫁过去也是大皇子妃,风光无量,荣华富贵也是享之不尽,你就莫要再吵了。
可是……元霜有些难以启齿,将屋子里的人全部都打发出去了,才一把跪在了大夫人面前:娘,女儿嫁过去,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大夫人不解:你难道真的死也不嫁大皇子?
元霜摇头;不是女儿死也不嫁,实在是……元霜几番犹豫,但想想后果,还是开了口:实在是,女儿与轩辕质子有了夫妻之实……
她话未说完,大夫人便一巴掌狠狠打了下来,打得她扑倒在地,才着手指: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等不要脸面之事!娘平素是怎么教你的,你的《女训》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元霜捂着脸嘤嘤哭泣:女儿也不想的,这不能怪女儿啊,要怪,就怪那王妃,忽然在祖母面前提起质子,逼得女儿只能让质子给我一个交代,所以才……
你糊涂啊!大夫人气得头脑发晕,只觉得一下子什么希望也没了。
娘,您要救救女儿。若是真嫁给大皇子了,那就是欺君之罪啊!
元霜大哭,可大夫人如何不知道其中利害?
可是若如实告诉你祖母,你祖母一定会拉你去沉塘的。大夫人想起老夫人,咬咬牙,但看看自己唯一的女儿,又心有不甘。眼看着生了儿子的姨娘已经跋扈到自己门口了,若是元霜再有个纰漏,那她不仅丢光了自己的脸,娘家人也要跟着自己被人戳脊梁骨。
轩辕质子那里,他说过什么时候来提亲吗?大夫人道,若是轩辕离亲自提亲,就是跟老夫人吵一架,她也会把元霜嫁了,听闻南诏使团过来,到时候元霜跟过去,也一样是皇子妃。
元霜面色发白,她使人去信给轩辕离了,可是直到现在,他也没个回应。
见她沉默,大夫人只觉得头又是一疼:他不认了?
女儿不知,可是这么多年他声声说一定会娶我的,不会这个时候不认,娘,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元霜忍不住哭了起来。
大夫人看着她这样子,知道轩辕离那里十有是没戏了,只捂着头,像是只剩下一口气般虚弱道:这件事你先不要跟别人说,娘会去找轩辕离,若是不行……大夫人顿了顿:若是不行,再另想法子。
是。元霜见有人做主了,心里的石头像是放下了,连连点头,便转头退出去了。
可是离开后,是越想越气,把轩辕离没有回应的气全部都记在了沈卿身上,若不是她非要在祖母跟前提什么轩辕离,她也不会这般急切把第一次给了他。
思及此,又听连翘说了昨晚姬无欢跟她的事,见他们得意,更是气得火冒三丈。
你确定你把信送到质子府了?元霜质问道。
连翘忙点头:奴婢都送到二门了。
元霜闻言,正要提步回自己院子去,却恰好看到了正从外面回来的肃穆府三公子,也就是二房庶出的儿子元修杰,姬无欢的庶弟。只是二夫人过世后,二老爷也常年病榻,未再续弦,身边一直伺候的也就是他元修杰的生母冯氏。
冯氏圆滑,院里关系打理的极好,所以这个庶出的三公子元修杰在肃穆公府,待遇跟嫡出的公子都差不多了,若不是老夫人一直看不上庶出的,他生母怕都能扶正了。
元修杰?元霜唤道。
元修杰一听是她的声音,想起最近的事儿,倒是笑嘻嘻迎上来了,朝她见了礼:大。
元霜听他的称呼,皱起了眉头。元修杰在孙子辈中排行第三,但自己却是府中嫡长孙女,在里虽然排行第四,可人人都称呼她为大,没人称呼过四的。
想起自己的目的,元霜也不跟他争执,只道:你又去外面花天酒地了?
大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平素也是认真去学堂的,今儿刚好闲着,所以就在府中转转。元修杰眼睛也不眨的说着,可见他平素早就习惯了撒谎。
元霜嗅着他身上传来的酒气,嘴角勾起:你去了哪儿我也管不着,不过若是我告诉祖母,冯姨娘少不得一顿责罚,你也休想再成日在画面狐假虎威……
别介……大,我可没得罪你。元修杰一双细长的眼睛忙提溜转着。他的模样跟姬无欢没什么相似处的,倒是继承了肃穆公府人人都有的一双细长眼睛,偏生他还随了冯姨娘一张国字脸,看起来更是贼眉鼠眼,跟姬无欢简直是一个天生一个地下,为此不少人还嘲笑过他。
元霜闻言,轻笑:你这番回来,可去见过你的了?
听闻国色天香?元修杰不是没想着去,但一想到姬无欢,便什么心思也没了。
何止是国色天香,简直是倾国倾城。元霜说完,还道:那刘府的嫡公子刘清,就是因为她,才那样的。
元霜一说完,元修杰便知道她心里打得什么主意了。
大是想让我帮你做点什么?
我哪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元霜见被戳破,冷哼一声。
元修杰却盯着她身后模样平平但身段发育良好的连翘笑了起来:外面的事儿我都听说了,大,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做的,尽管说,能做的,我一定都帮你。只要你回头在大伯父面前多美言几句,给我谋个肥缺就行。
好说。元霜见目的达到,嘴角高高翘了起来,看着他滴溜溜转的眼珠子,未免有些恶心:瞧瞧你,成日一双眼睛就知道盯在卑贱的丫环身上。说罢,转头便离开了。
元修杰看着她的背影,冷嗤出声:装什么贞洁烈女。说罢,也拂袖而去,不过对于她提到的国色天香的大嫂,他还真起了几分去瞧瞧的心思。
这里各怀心思的一番对话,连翘倒是记在了心里头。
她是个心思多的,也不是个安分侍主的,没多久,沈卿便听到了她传来的话。
杨嬷嬷立在一侧,看着捧了本册子眯起眼看的沈卿,面色微红:王妃,连翘怎么处理?
不是让她今晚办事么,且看她今晚做的怎么样吧,你拿二两银子赏她便是。沈卿淡淡说着,捧着手里的小人书越发起劲了。
杨嬷嬷应声,连忙出去了。在门口时,瞧见红着脸端着茶的小豆芽,轻笑:你迟些再进去吧,左右王妃也不会责怪,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还是不要瞧这个的好。
小豆芽红着脸点点头,跟杨嬷嬷指了指在院子里闲晃的紫苑,杨嬷嬷会意:这书是她寻来给王妃的?
小豆芽颔首,杨嬷嬷瞧着高高仰着下巴似乎自个儿立了功一般的紫苑,未曾说什么,既然王妃喜欢,便由着她吧,她有讨好王爷的想法,总比冷漠待之的好。
连翘得了赏,欢欢的回去了,一想起元霜打了自己的两巴掌,还到处说自己是个卑贱丫头,她便恨在心里。
杨嬷嬷瞧见她离开,面色沉了沉,转身准备进屋去,便听到身后有笑声传来:这位就是王妃的嬷嬷?
杨嬷嬷转头看着她,一身紫色长衫,领口敞得很开,白皙锁骨,画着浓妆,一副子的样子,可听她的声音,不正是今日在假山那处听到的声音么。
您是……姬无欢妾室一箩筐,而且极少来这弄玉院,所以她也认不全。
你唤我澜姨娘便是,上次姐们们一道过来,想必嬷嬷也未记住我的。澜姨娘浅浅笑着,模样娇媚,嘴角还带着浅浅的梨涡,瞧着的确好看,可好看的人多了,姬无欢的妾室们,各个貌美如花。
杨嬷嬷从善如流,王妃正想着如何去寻这位澜姨娘,她倒是自个儿送来了。
澜姨娘可是要见王妃?杨嬷嬷笑问道。
澜姨娘转头从手里拿了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来,笑道:这是我自个儿绣的一些帕子,用的都是顶好的料子,希望王妃会喜欢。
杨嬷嬷看着那盒子,想着她之前说的话,浅笑着让在一侧:您先在花厅稍后,奴婢这就去通知王妃。
好。澜姨娘只以为尽在掌握,浅淡笑道。
杨嬷嬷提步离开,澜姨娘这才仔细打量起这弄玉院来。上次过来,风头都让芳蕊占了,如今才有机会细细看,不过弄玉院跟她们住的院子也差不多大,没有特别精致,看来,王爷对她也一般般么,许是瞧着她大燕公主的名头才与她罢了……
思及此,澜姨娘眸中又多了几分轻蔑。
沈卿出来时,特意整理了一番仪容。跟女子们耍小心思,不比拿刀拿剑,能直来直往,这得讲究体面。
澜姨娘本是在花厅候着,等见到沈卿时,好生惊讶了一番。
上次见她,脸上带着疤,面色发白,身形瘦弱,唯有一双眼睛还看得,可如今,脸上的疤痕也消了,额前刘海梳了上去,眉心鲜红的朱砂,再加上一身大红的广袖长袍,整个人看起来不止雍容尊贵,更让人觉得美艳无双,却又多了份清雅,没了那些俗气。
姨娘突然过来,只得草草备了茶,且尝尝吧。沈卿笑着坐下,没有故意施压,也没有讨好亲近之意,清清淡淡的,反而叫人不敢小觑了去。
澜姨娘拢了拢心思,笑意盈盈的起身行了礼,又把帕子送上了。
沈卿看着递过来的盒子,瞧着上那把精致的小锁,笑问道:姨娘怕是忘了带这锁上的钥匙了?
澜姨娘见她问出来,眉心跳了跳,笑着道:这倒真是忘了。说罢,忙从身后丫环的手里接过了钥匙呈上。
沈卿看她一直盯着那钥匙,嘴角扬起,倒没把盒子打开,只道:多谢姨娘好意了。
澜姨娘松了口气,在一旁坐下,才道:妾身本应昨晚来问安的,又担心扰了王妃,这才现在过来,还望王妃不要介意。
无妨,大家都是姐妹,一起伺候王爷的,不必太过拘泥这等小节。对了……沈卿又道:我听闻,澜姨娘是皇后娘娘送来府上的,那澜姨娘对皇宫一定很熟了?
澜姨娘放在膝上的手紧了紧,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王妃这是听谁胡说的,妾身哪里是皇后娘娘送来的,只是托了娘娘的福,在宫宴时崴了脚,恰好王爷出手相助,所以娘娘便赐了妾身来服侍王爷。
沈卿见她,说这话的时候面色局促,好似十分怕人问一般,难道其中还有什么蹊跷不成?
沈卿又与她说了会儿话,可这个姨娘却句句在探她的虚实,直到外面来了消息,说有姨娘出事了,她的探问才停止。
沈卿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她没想到这位澜姨娘的速度居然这么快。
是哪位姨娘?沈卿问道。
是白芷姨娘。下人战战兢兢,不是因为院里死了个姨娘,而是这姨娘,是平素最得姬无欢喜欢的,别的姨娘连跟姬无欢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只有这位看起来寡言少语的姨娘,反而能得他青眼,屡次招她去书房伺候笔墨。
杨嬷嬷也把这位白芷姨娘的事儿说了,沈卿起了身,看着故作惊愕的澜姨娘,道:即刻封锁现场,只要今日上午去过白芷姨娘院里的人,全部看住,一个也别想走。
是!
王妃……澜姨娘忙哽咽着道:妾身今日早上还跟白芷姨娘说过话呢,她平日里最是大方温婉,怎么忽然就……话未说完,便掩面痛哭起来。
沈卿看了眼杨嬷嬷,杨嬷嬷会意,垂首留下,待沈卿离开后,才带着方才澜姨娘送来的木盒子,提步出去了。
沈卿到了白芷所住的屋子时,里面东西整整齐齐,没有打斗的痕迹,茶盏皆是干干净净的,一滴水都没有,想来是已经处理过了。
人呢?
回禀王妃,怕污了您的眼睛,奴婢已经叫人抬出去了。
来回话的,是个年约五十上下的婆子,衣着干净上乘,发丝纹丝不乱,只是高高的颧骨,难掩刻薄之像。
你是白芷姨娘身边伺候的?沈卿淡淡问道,这后宅中,每个姨娘都分了一个下人,有些个娘家条件好的,也会自己带上三五个过来,比如芳蕊,只是这白芷,听闻只是奴婢出身,性子柔弱,有这样一个下人在边上伺候,怕是吃了不少苦头。
是。婆子淡定回答着,但她才说完话,便听见沈卿寒声道:给我绑起来。
婆子怔住:王妃,这是为何?您不能乱用私刑……
沈卿冷冷睨着她:谁给你的胆子与本妃这般说话?难不成欺负白芷欺负惯了,以为本妃也是你能拿捏的?
沈卿才说完,她特意带出来的紫苑上前便是两个巴掌,打得她嘴角冒血了,讽刺道:以下犯上,便是打死你也行得。
婆子被打蒙了,才见沈卿道:未得本妃命令,便擅自处理姨娘尸身,你是想掩饰什么,你杀了白芷的事实吗?
沈卿这番一问,婆子便了眼睛:奴婢是真的只是不想尸身污了王妃的眼罢了。她本来只是想讨好这个新王妃,谁知马屁却没拍对。
你什么态度!紫苑见沈卿不说什么,也就卯足了劲逞威风。
又是几巴掌下来,婆子被打得脸肿的像馒头,而跟来的澜姨娘眼中却是了讥诮。
本以为沈卿不会费太多事,就此结案,毕竟一个姨娘而已,算不得什么。没曾想她却又问道:既然你说不是你,那本妃问你,今日上午都有谁来过这里,做了什么,有谁你觉得最可疑,为什么?
婆子瞧着沈卿是打算,拿自己当替罪羊的样子,哪里还敢有隐瞒,张嘴就要说。
澜姨娘见此,忙上前:王妃,您问她,她保不齐要人,依妾身看,倒不如请官府的人来查,毕竟白芷是王爷最喜欢的妾室,就这样白白死了,王爷追究起来……
沈卿闻言,郑重的点点头:澜姨娘说得有理。
婆子见此,心里慌了:澜姨娘,奴婢……
你闭嘴,平素你惯会踩低捧高,白芷受了你多少的白眼和欺负,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告诉你,这个刁奴,今儿遇上明察秋毫的王妃,别存一丝侥幸的心。还敢私自把主子的尸身扔出去,我看就是现在打杀了你也是行的。澜姨娘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看得旁边的人都以为这婆子就是罪魁祸首。
沈卿静静看着这一出好戏,眸中微亮。难怪姬无欢不喜欢这些女人,她们看着一个个貌美如花,却都是食人花啊。
那就把这婆子先堵了嘴,绑着扔去柴房,等官府的人来了再做定夺。沈卿道。
澜姨娘张张嘴,却看到沈卿盯着自己,又怕说多了露馅,便不再多说,但看这情况,也是万无一失了,她这个计划,绝对完美。
若是沈卿真是个不经世事的大燕公主,怕真就落进这套里了,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沈卿才是这里面心眼最多的狐狸。
紫苑被留下来,看着现场和那婆子,她托词乏了,便回去歇着了,等待好戏上演。
回来时,杨嬷嬷还没到,小豆芽守在门口,神色古怪。
沈卿见状,道:王爷来了?
小豆芽摇摇头,比划了一番,沈卿这才皱起眉头来:他不是应该在山上么?
沈卿一边想着,一边往里面走,等到了花厅,才看到一张脸几乎要白的透明的姬睿。
你真把血都放了!沈卿惊讶不已,当初听说,还以为姬睿这样油滑之人,一定不会真放自己的血,可是现在看来……
姬睿冷淡扫了她一眼:你还会关心我?
沈卿微微挑眉,回了房间,不多时拿出一瓶药来:给你。算是你帮我的回报。
姬睿淡淡看了一眼,冷漠道:不用了。
沈卿看着他疏离的样子,倒也不计较,给自己倒了杯茶,将人都打发了出去:九皇子此番过来,该不会是为了让我知道你很生气的吧?
你——!姬睿瞧着她始终一副不咸不淡的态度,眸光阴鸷起来:我真想掐断你这根脖子!
不会的,毕竟掐断了,就没人陪你玩了。南诏使团一到,咱们还可以玩一票更大的,有没有兴趣?沈卿笑问道。
姬睿看着她笑意盈盈望着自己的模样,心里的气蓦地一下全消了,无奈摇摇头:真想现在就把你掳回去。
不行,我现在是王爷的女人,我深爱着他,他深爱着我。沈卿玩笑似的说着,随意的拨弄着杯中的茶。
姬睿不跟她贫嘴,倒是说了来意:我来是告诉你,过几日入宫,千万小心些。我寻不到无欢,便只能来跟你说了。
沈卿想起皇后的邀请,道:怎么个小心法?
姬睿淡淡睨了她一眼,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学着她的样子慢慢捧着:皇后有一个病弱的大皇子,便再无其他子嗣。所以这么多年,她一直想方设法的拉拢和攥着不少的公主皇子,以保证一旦大皇子不行,她手里还有其他可用之人。这一次,同样在外平定内乱的四皇子要回来了。他跟我一样,自小母妃早逝,养在皇后名下,不过这么多年,他的战功和兵权,都远不及无欢。
皇上这是要准备立储君了?沈卿联想起皇后急匆匆要为大皇子娶亲冲喜,不顾姬睿意愿强行要取他之血,如今连常年在外的四皇子也回来了,皇后还想着对姬无欢下手,那么能引起她这样大动作的,也就只有立储一事了。
姬睿讶异的看着沈卿,旋即笑起来:早知你这般聪明的。
沈卿微微扬眉,并不多言。
此番入宫,最主要的时,皇后想要无欢手里的兵权。姬睿淡淡品了口茶,才道。
她要王爷支持四皇子?沈卿又道。
姬睿颔首,面色有些凝重。
沈卿见他这般,便知他们心中所属不是四皇子,但她并不想掺和,她的目标只有轩辕离,替姬无欢处理内宅之事,已经是她的极限。
我知道了,等王爷回来,我会告诉他的。
嗯。姬睿似乎很不舒服,并没有多留,起身要走,头一晕却猛地跌回座位上。
沈卿看着他,脑海里某些记忆已经了,可还是没能想起来,只是眉,将方才的玉瓶推给他:生血的,没有毒。
姬睿见罢,到底还是去了两颗服下,不多时,便觉得舒服很多,这才诧异的看着沈卿:我不知,大燕还擅长炼药?
不是大燕之物,是南诏的东西,以前搜罗来的。沈卿轻描淡写的说着,见时辰不早,便起了身:天色不早了,九皇子早些回去吧,留久了,风言风语可是能要了我的命的。
你倒是惜命。姬睿站起身来,异瞳里闪出光芒。
沈卿不理他,兀自回房间去了,姬睿看着她越发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倒也不怎么生气,拿好刚才的药瓶出去了。
他是骑马过来的,从云慈庵赶到这儿,他的确不能留太久。
可等他骑着马行了一段时辰后,身体实在有些撑不住了,朦胧之中,只知道马儿好似踢到了什么东西。
张晓芳一身翩翩公子的衣裳,心里还装着对从未来过的的向往,手里拽着的一串野花还散发着幽香,可她的胸口,却被马儿无情的踏上。
王八羔子!她咬牙切齿,爬起身却只看到骑着快马离开的绯衣男子,有心去追,奈何心口实在疼。
疼死本郡主了。她弯下腰来,眼前却是一亮,一块玉牌正躺在的草地上。她上前捡起玉牌,看着上面的‘睿’字,深深吸了口气,圆眼瞪着前面绝尘而去的人,咬牙切齿:别让你爹我再见到你,杀千刀的王八羔子!
她这话才落音,方才的官道上又跑来两匹马,身着异域服装,腰带弯刀。
等他们靠近,张晓芳猛地转过身,将方才掉落的胡子赶紧贴好。
那两人好死不死还停下了,看着她问道:这位兄台,可曾见过一个女子?不高,微胖,挺漂亮。
没见过没见过。张晓芳背过身压低了声音忙摆手。
那二人看着她的白玉般的手指,这根本不像个男人的手啊。不由打量起来:敢问兄台,你是何方人士,这是要去哪儿?
张晓芳想起方才见到的玉佩,忙抽了出来给他们看:我家主子有吩咐,不便与二位多说。
那二人一瞧玉牌,忙拱手行礼:原来是九皇子的人,是我们冒昧了,我们乃是南诏……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张晓芳忙道。
二人尴尬的顿了顿,便也不多怀疑,驾着马走了。
待他们一走,张晓芳却端详起手里的玉牌来,大白牙冷笑起来:原来是大魏国的九皇子,你死定了……
晚上,沈卿照例准备好了饭菜等姬无欢过来,不过姬无欢才坐下,便听澜姨娘匆匆跑过来,说白芷死了。
提及白芷,他是记得的,那个极少说话又清雅的女子。
他不由皱起眉头:什么时候的事!
众人皆看出他的怒意,沈卿刚要开口,便听到澜姨娘道:今日临近午时前半刻。
是谁下的手?姬无欢又问道。
不知。澜姨娘忙道,还不由哽咽的擦擦眼角:下午官府的人来过后,说要验尸,便把白芷姨娘的尸体带走了,现在也还没个结果,还绑了个婆子在柴房,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澜姨娘才说完,又有人匆匆跑了过来,说婆子死了。
沈卿微微皱眉,紫苑看着她都能找到下手的时机,这后宅她还真是渗透了啊。
但不等沈卿说话,姬无欢则是猛地一拍桌子,冷冷盯着沈卿:这就是你替本王打理的后宅?
沈卿微微皱眉,看着他英挺的眉间全是寒意,道:王爷未曾说过让我替你打理后宅……他们的交易是,她替他查他生母之死,并未说过帮他管好这些,而且她自认,她已经在帮他管了,只是他的内宅太过复杂……
不等沈卿再说,姬无欢已经皱起了眉头,眼眸轻扫,便扫到了她腰间忘记取下来的香囊。
他抬手扯过来,放在鼻尖轻嗅,熟悉的麝香味便传来。
姬无欢恼怒的攥紧拳头,狠狠将香囊扔在地上,面色铁青的看着她:既然你不想管这后宅,那便让别人来管吧!说罢,冷漠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室寒风。
看着姬无欢走了,小豆芽急得不行。
沈卿只是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道:杨嬷嬷可曾回来了?
杨嬷嬷早就到了,只是见到姬无欢在发火,便未曾过来。
王妃,已经妥了。
沈卿闻言,微微颔首:好,那今晚收网。
是。杨嬷嬷担忧的看着她,再看着地上的香囊,到底还是问出了口:王妃,您跟王爷犟什么?他毕竟,是你往后一辈子的依靠啊。
沈卿闻言,却是怔了一下,一辈子的依靠?他也这样想,以为他是自己唯一的依靠,所以才这般吗?
沈卿薄凉的笑笑,拿起筷子,慢慢开始用膳。
姬无欢站在弄玉院外,澜姨娘看着他不再往前走,心微微悬起:王爷,怎么了?
姬无欢嘴唇面色紧绷,没出声,袁也却是明白他的心思,回头看了看,为难道:王妃没跟来。
闻言,姬无欢浑身寒气更重,提步便怒气冲冲的往白芷的院子而去。
澜姨娘见他如此反应,惊讶的说不出话。他冲王妃发了那样大的脾气,以为她会就此失宠,没曾想他出来,竟还要等她追上来。难不成真如面上看到的,他对这个王妃动了心思?
澜姨娘不敢细想,只祈祷计划万无一失,等明日官府的人再去王妃房中搜一搜,那一切就都能盖棺定论了。
深夜里,大夫人无心用膳,大老爷好些时日没来她房里了,成日宿在姨娘屋中,她心中苦闷更是没人说,元霜的事也让她烦恼至极。
夫人,歇下了吗?有婆子过来问道。
她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问道:怎么了?
大身边的丫环来了,说是有事儿要禀报。婆子道。
大夫人闻言,叹了口气:让她进来回话吧。
不多时,连翘便来了房中,一进屋,瞧见炭火盆子的所在,便站过去了些,行了礼。
大夫人瞧见她这般,只以为她是怕冷,便没细想,也没看到她福礼时,指甲缝隙里抖落在火盆里的白色粉末,惹得火盆中也冒出一股白烟来。
何事这么晚过来?大夫人问道。
连翘起身道:是轩辕质子一事,大使让奴婢去送消息,可至今也没个回应,外头的流言又传得凶,奴婢见伤心,担心她会做傻事。
大夫人一听,只疲惫的闭上眼睛:轩辕质子那里,我自会过去,这事儿你莫要向外透露一个字,明白吗?
奴婢明白。连翘应了声。
大夫人见也没其他事,便将她打发出去了,她走出门时趔趄了一下,也未曾多注意。不过方才还没什么困意,现在倒是觉得疲乏起来。
大夫人瞧着婆子都在外间候着休息,房里留了三盏烛火,耳房中也住满仆人,便也就着困意,沉沉睡了起来,可惜这睡梦里,不停的出现一个紫色的魅影,一声声凄婉的求救声好似一把尖锐的钩子,扯着她的脑子,让她痛苦不已。
连翘从房中出来,看了看自己特意换上的紫色衣裙,拍干净手心的粉末,再检查了一番原本放在袖子里的,见已经趁着方才出门趔趄时,塞在了门后角落,一股报复的让她满意的扬起唇角,往回而去,不多时,大夫人凄厉的叫喊声便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