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我6岁那年就去了澳大利亚,那年是1987年,后来拿了绿卡一直独自在澳洲生活。母亲出国后我第二次见我母亲时是14岁,她想带我移民,但被我拒绝了,我已经8年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亲近不起来了。
母亲出国后我第三次见到母亲的时候已经是我大学毕业出来参加工作了。当时我已经感觉到她的异常,但那时候2000年出头,我甚至还没听说过抑郁症。她会自己把自己关外房间里面,一整天也不出来,念念叨叨的。在国外生活了20多年,回到国内她很不习惯,抱怨内地交通状况不好,司机不礼让行人,抱怨内地空气不好。说实话,那时候我觉得她有点奇怪,有点矫情,但母亲毕竟是母亲,我也不敢或者说不想和她辩论。
后来待了半年母亲适应不了这边的快节奏,又回去澳大利亚了,直到几年后教堂给我寄来了母亲的骨灰。
说实话,在我单独面对神神叨叨的母亲时,我感到害怕,尤其是她一直不停在我面前抱怨外公外婆,抱怨父亲时,我只要试图替他们辩解一两句,他们就会遭到她更多的言语攻击。我那时心里想着你拍拍屁股走了,没有外婆外婆我能长那么大一只站你面前。但我依然没有选择和她辩论,只能沉默。
很多人都很爱母亲,我以前一直觉得我没那么爱。直到收到教堂寄来的信。说实话我真的很难想象一生要强的母亲就走了。孤孤单单的,也没有和家里人说一声,可能在她心里对我很失望吧。觉得我不亲近她。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想到5岁那年发烧,在市妇幼打了青霉素,母亲把我背回家,好像就在昨天,我也偷偷流泪。
时至今日,每年清明扫墓,看着墓碑,我都不知道到底自己爱不爱自己母亲,没有她就没有我,而生下我,感觉她又更爱她自己。总是追逐自己的理想,却忘记放慢脚步等一等她的爱人和孩子,忘记赡养自己年迈的父母。在家里我们从来不提我母亲,尤其是在外公外婆面前,一提外婆就要流眼泪,母亲曾经是她的骄傲,是第一批大学生,是家里最出色的人。在父亲面前我也从来不提,一提他就会红着眼睛,总说不该如此。父亲有了新的家庭,很好的阿姨,我也有了很好的妹妹,虽然给我留的房间我一天也没住过,但看到父亲一切都很好我很开心。过去小时候,我会责怪我的母亲,别人都是妈妈参加家长会,而我只有外婆,别人病了都是妈妈带着看医生,而我还是只有外婆,以至于医生们总是说你外婆很年轻啊,我还以为是你妈妈。家长会同学们问我妈妈为什么不来,我总说她很忙。但到了后来,我学会放下,不去纠结这些东西。母亲有母亲想过的人生,我不能去绑架她。
人总是想要的太多,能得到的又太少。烦恼太多,放下太少,手里想抓住一切,却什么都抓不住。
人的一生只有3万天,学会放下,学会和自己妥协,珍惜自己,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