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不喜欢都是一种权力。
文/果脯
昨晚，任天堂正式宣布《塞尔达传说：王国之泪》 （后称《王国之泪》） 首发3天销量破千万。发售至今，葡萄君已经游玩了数十个小时，并在心中打出了满分。同时游戏还凭借一系列UGC内容破圈，“刷屏”了全网。
本以为，《王国之泪》会是行业今年毋庸置疑的“电子伟哥”。但这两天我渐渐听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
《王国之泪》发售后，博主arkey在儿子的强烈推荐下先入坑了前作《塞尔达传说：旷野之息》 （后称《旷野之息》） ，结果连“新手村”初始台地都坚持不下来，于是决定不再考虑流程更长、节奏更慢的续作。
游戏从业者Bob为了能在第一时间入坑，直接咬咬牙买了《王国之泪》数字版。结果迄今为止，他的进度都还停留在熟悉操作、跨越门槛的阶段，没能离开初始空岛。“主要是没有一个大块的时间，始终没办法上手。”
甚至在和多个领域的朋友交流以后，我发现大家不喜欢一款游戏的原因，往往并不是游戏无趣。比如就职于互联网公司的小杰表示，有时候自己只想躺着，刷刷手机，而不是手动探索一个未知的世界。
说实话，这反倒让我有些想不明白：《王国之泪》并没有过于硬性的目标，为什么反而提高了玩家的精神成本？而如果设计没有硬伤，他们不喜欢这款游戏的本质原因是什么？
01
有多少人误解了《王国之泪》？
很多玩家在下单《王国之泪》之后，会发现它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前作《旷野之息》最大的特色，莫过于弱引导和涌现式设计。葡萄君的一位女性朋友豆豆表示，她印象特别深的是，游戏明明没有固定路线，但自己总是会不知不觉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进。因此，不少玩家误认为单纯的地图探索、大世界战斗会是《王国之泪》的核心。
然而，《王国之泪》的实际表现却没有这么纯粹。比如天空和地底的地图内容量不符预期；又比如它去掉了特殊箭矢设计，导致每次射箭都要手选材料，延误战斗节奏。
在这些基础上，《王国之泪》还引入了究极手、余料建造等融合搭建功能，强化了产品的UGC属性。游戏发售当天，便有网友开始琢磨怎么才能开飞机和造高达，或者是整一些“怪活”，比如将克格洛 （呀哈哈） 串起来烧烤。
并且，这里面也出现了许多《旷野之息》的梗，比如“竞选弱智吧吧主”、海拉鲁流氓等等。
因此，部分玩家会误以为，创造类内容才是《王国之泪》真正的核心。可当他们套入自己熟悉的玩法思路后，却又犯了难——线性玩家发现任务没有引导，又不想抄作业，于是原地迷路；创造类玩家则觉得拼接功能限制太多，上限不高，没想象中那么有意思。
甚至还有核心玩家举例，《王国之泪》这套设计早在《围攻》中便已出现，并且后者的引擎更为真实完善。
而事实上，拼装只是《王国之泪》玩法的一部分。一位知乎网友打了个比方：拼装是种长期的纵轴体验，而冒险则是横轴，两者是没有办法兼顾的。就像在游戏中，不论你拼出的东西多复杂多庞大，当你走远之后它也会随大世界刷新，不复存在。
在大多数时间中，《王国之泪》创造系统都主要用于解决谜题，其次才会考虑可能性与自由度。所以青沼英二说，这一代游戏走捷径会更有意思。试想，虽然搭建缆车和造飞机两种方式，都能让你到达目的地，但实际体验恐怕天差地别。
除此之外，玩家吐槽最多的，或许便是《王国之泪》探索获得的数值激励太少。比如昨天游戏群里有朋友吐槽大世界奖励太少，打完一个Boss或者解决某个谜题，“最终奖励却只有一个蛋白石”。
这些体验对泛用户，或者非核心用户来说，可能不太常见，毕竟不少玩家已经习惯了“完成任务—通关副本—获得奖励”这种目的驱动型玩法。但这反而是任天堂试图尽可能避免的，纵观整个《王国之泪》，你会发现越重要的任务，奖励性价比往往越低。
原因在于，《王国之泪》是一款冒险解谜类游戏，更重视玩家探索时获得的情绪价值。制作人青沼英二表示，他们希望玩家解开谜题时，能产生“只有我想到了”的窃喜感。如果加入太多的奖励，玩家容易演变成“为了肝而肝”，比如不断查攻略、凹进度，谜题本身的比重自然也就被拉低了。
依旧拿蛋白石打个比方。当玩家在某处死角发现一个宝箱时，任天堂希望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个宝箱只有我发现了”，而不是“里面究竟装着什么”。
为了强化这份惊喜感，《王国之泪》应该耗费了更多的精力在简化谜题和弱引导两方面，保证许多谜题大概率都能凭借玩家的第一反应解决。偶尔碰上难题，玩家稍加思索也能解决。
豆豆说，自己最喜欢《旷野之息》的地方，就在于任天堂会把她当成傻子，很多内容都通过精巧的设计，在不经意间喂到玩家嘴里。有时候你刚意识到自己缺了武器，游戏旁边就已经设置好了武器架，“感觉自己被看穿了”。而这些设计同样在续作中得以强化。
当然，这并非“任天堂教你玩游戏”，而是很多时候游戏设计的核心思路，与玩家的期待并不一定完全相同。比如玩家吐槽的天空地底、弓箭战斗问题，都是他们为了实现弱引导而故意设计的，但这也的确影响到了部分玩家的游戏体验。尤其当《王国之泪》现象级破圈后，这种“有人欢喜有人忧”的情况会更加明显。
02
是游戏水土不服，
还是我们“不配”？
不过对于另外一部分玩家来说，对于玩法理解的偏差还不是最大的门槛。我好几个朋友在提起《王国之泪》时，说的都是因为“玩不进去”，所以“不喜欢”。
Bob说，并不是游戏不好玩，而是真的很难玩进去，因为有时候走两步就要回消息，或者家里有什么别的琐事，“这种游戏体验太闹心了，我还不如打开手游清清体力，开自动战斗挂机就完事”。
小杰则表示，自己不是没有时间，而是生活中经常有优先级更高的事情。你一打开游戏，说不定朋友叫你开黑，女朋友找你聊天，或者是网游手游活动任务还没做，“实在没有理由拒绝，毕竟单机游戏什么时候玩都行，它不具有时效性。”
不得不承认，如今太多人体验单机游戏时，都会不由自主地考虑时间成本问题，久而久之形成一种无形的精神压力。同样地，《王国之泪》虽然有意识地简化了解谜系统，并加大了玩家机动性，增多了战斗内容，但它的整体节奏依然相对缓慢。
或许会有玩家表示，《王国之泪》也有不少可以碎片化时间体验的内容，比如开神庙、找克格洛、攻略怪物据点……这些都能随开随关，比线性游戏体验更为自由。但想要实现这些，《王国之泪》同样需要经历一连串的学习与积累。
小杰告诉我，即使他玩过前作，这代游戏的究极手操作起来也依旧很麻烦，“网上不是有那种简易摩托车的拼装教程吗？我为了拼一个，调试了十来分钟，直接走我可能早就爬到目的地了。”而如果想要拼出更复杂的东西，耗费的时间恐怕也会几何式增长。
小杰表示，自己喜欢《旷野之息》那种足够简单的设计，很多东西符合直觉和常识，玩家没有那么长的学习曲线。“《王国之泪》更复杂了，或许更有趣，但玩起来也更费精力。”
在这种反差的节奏下，《王国之泪》天然存在更高的学习门槛。玩家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来熟悉各类左纳乌装置，并耗费更多的时间去积累，才能获得比较优质的体验。如果你还想把内容肝满，耗费的时间或许更多，比如光是扩充“电池容量”，就需要用到四千多左纳乌结晶。
博主arkey表示，有了家庭之后，他必须买个便携屏，躲在房间背着媳妇小孩偷偷玩。“每次跑来跑去不知道干啥，抓了鱼还得煮，可能玩下去会很有意思，但已经没有那个精神了。”这导致他始终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家孩子愿意玩好几年《旷野之息》。如今，他心目中的No.1依旧是以前玩的《超级马力欧：奥德赛》。
这或许也与每个人所处的人生阶段相关。小杰从小接触“塞尔达传说”系列，大学时也是一名深度玩家，但工作后单机游戏的游玩时间逐渐减少。某游戏公司老板私下也曾表示，自己年轻时同样是《Dota》深度玩家，而现在只想玩玩数值类MMO。
Bob认为，大部分社畜的时间和精力都有限，有时候实在不想动脑。在国内的生活压力下，打开游戏的心理预期和压力也相对较高，所以强数值游戏、快节奏短视频这些内容才更容易变成主流。在这些内容影响下，用户们对内容节奏和反馈感的需求也越来越高，最后可能也就很难慢慢适应《王国之泪》的节奏了。
03
不必勉强自己
那么，难道是大家受不了强数值手游和短视频的诱惑，纷纷“堕落”了吗？如果大家都能慢下来，是不是会有更多人接受《王国之泪》？
都不见得。单机游戏、网游、手游、电视剧……不论这些东西有没有出现，用户都能找到自己当下最适合的娱乐模式，这种社会现象并不会因为某款产品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人们总归会有各自当下侧重的喜好。
只不过从《王国之泪》能看出，任天堂选择“一视同仁”，始终坚持游戏性。如同莉莉丝发行负责人张子龙所说，任天堂是家相对“反工业化”的公司——他们会始终用创新设计、不同的体验来吸引玩家。
很多朋友跟我聊起任天堂，最终的评价往往都是“它的游戏能感受到最单纯的快乐”。在《集合啦！动物森友会》中，这份快乐可能是每天跟你打招呼的小动物；在《星之卡比》中，它或许是见人就吞的粉色大魔王；而在《王国之泪》中，它说不定是那台随时爆出惊喜的扭蛋机。
不过这种看似返璞归真的设计方式，不一定能被所有人所接受。比如习惯消耗内容的玩家，看到《王国之泪》的第一反应便是天空和地图量太少；喜欢追求高强度数值成长的用户，也可能不太适应它的激励模式。
所以，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或许还会有不少人陷入到“为什么我不喜欢玩《王国之泪》”的思维困境中，试图剖析它的优缺点。但我相信，每个玩家最终总能根据需要找到合适自己的游戏。在这一基础上，《王国之泪》和不喜欢它的玩家都没有什么问题，而我们最需要做的，是在积极接触新事物的同时，也不必勉强自己。
顺带一提，作为游戏从业者，我们同样不必勉强自己盲目学习《王国之泪》。不妨想象一下，如果把它的玩法做成GaaS网游，那应该如何做新手引导，又该如何找到大众能接受的内容节奏、数值系统和玩法重点......这个过程会让团队多么纠结和绝望。更不用说任天堂和塞尔达的IP，已经大幅度降低了《王国之泪》于大众的门槛，也在游戏面世的早期阶段保证了它的口碑。
值得庆幸的的是，面对足够大的游戏市场，大家各有各的领域。《王国之泪》当然优秀得一塌糊涂，但绝大多数团队和任天堂并不处于同一条赛道。正如张子龙说的那样：“这不是高与低的差别，这是你选择成为谁，走一条怎样的路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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