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艾渴echo
每年到了春节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小伙伴和我这种老二次元一样,无比期待这个节日的原因不是因为能够吃上几顿大餐,也不是因为能够拿到一笔可观的压岁钱,更不是因为到了我这个年纪不但没有压岁钱还得给别人打钱,而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玩的各种手游开启了新年主题氪金活动,一波又一波的新皮肤让人根本把持不住,也因此让无数外国友人对春节产生了疑问:
你们这个春节,是什么涩涩的节日嘛?
能问出这种问题,其实也不难理解。光是看看这些手游出的新角色和春节主题新皮肤就知道了,这谁顶得住啊!就拿最近的来说,你看这些舰娘的新皮肤,再看看这几位的一身旗袍,你还有信心守护住自己的钱包吗?
而再看看隔壁,沉寂了有些日子的《命运-冠位指定》也在不久之前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年龄分级是可以搞搞涩涩的,于是……
就不用多说啥了吧,一切尽在卡面之上。两位中华之角色虽是旗袍女仆装裹身,但也是肉眼可见的极尽妩媚,可能唯一美中不足之处在于本次礼装更新只是确定在日服上线,不知国服是否会大胆跟进,又会做出怎样的和谐……
所以,本着“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普遍心理和根本原则,我们似乎有必要对日服原版卡面做出些批判性赏析的;
而作为一名老绅士,我们似乎有必要对这种现象做一个深入的了解:为啥旗袍能够如此流行,甚至风靡全球受到全世界LSP的共同爱戴呢?如果你也有这样的疑问,那咱们还真有必要简单了解下旗袍的发展过程,顺便重温下旗袍几十年来跨过的重重坎坷,感受它阴柔美好,又强悍至极的生命力。
在当今的流行文化里,普罗大众往往会把旗袍和满人的旗装联系在一起,毕竟确实也有说法称,旗袍本是“旗女之袍”,特点便是立领右襟,收紧腰身,下摆开衩,装饰传统,与一般认知中的旗袍可谓如出一辙,以至于包括东华大学的包铭新教授在内的不少专业人士同样承认两者之间的传承关系,将旗袍“由清代旗人之袍装演变而成”明确地写进了旗袍的服装专业定义之中。
只是让人意想不到,但又似乎在情理之中的是,这种发展演变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班水到渠成——事实上,在狭义上的旗袍真正登上历史舞台的前夜,差不多也就是辛亥革命爆发之后的那一段时间里,旗人旗女往往会因为自己身份之特殊性而选择身着汉服低调做人,自然是没什么机会把“旗女之袍”上那些个讲究传承下来并广而告之,更别说由此将旗袍文化推广开来了。
所以,参考《女子服装的改良》,我们可以得知甚至在20世纪20年代初,类似旗袍的着装还是完全不存在的,那时:
“我国女子的衣服,向来是重直线的形体,不像西洋女子的衣服,是重曲体形的,所以我国的衣服,折叠时很整齐,一到穿在身上,大的前拖后荡,不能保持温度,小的束缚太紧,阻碍血液流行,都不适于卫生原理……”
几行文字寥寥几笔便点出了彼时妇道人家之生活不便,也很清晰地总结出了传统女服不舒适,不便利,不卫生,不美观的几大弊病,似乎表明改良女装已然迫在眉睫,但又任重而道远;不过好在解放了思想的姑娘们很快发现能够解决这一问题的现成儿答案自始至终都摆在她们面前,那便是穿男装。
当然了,彼时很有想法的进步女青年选择身披长衫马褂更像是为了表明自己追求自由独立的决心和对旧日封建主义的唾弃;但这种现象得以蔚然成风,其根本原因还是在于这身装束在客观上更“便利、卫生、美观、省钱”,更有资格被认为是后来旗袍的真正雏形,可以说毫不意外地淘汰了彼时女性的传统装束,但平心而论,尚不能满足女性普遍的爱美之心。
于是差不多是在“男人装”大行其道的同一时间,从校园和教会刮来的“文明新装”游进了大众之视野,成为了旗袍“进化”的第二阶段的一大部分。
所谓的“文明新装”并非某一类服饰的统称,不那么严谨地说,它是一种来自由留日女学生与本土教会学校学生发起的,后来得到充分响应的“着装运动”,倡导头上不佩戴耳环发簪等饰物,手上不戴戒指,身上朴素的衣服,下面配不带花纹的黑色长裙。但问题在于这种穿搭风格本身就相当统一而有辨识度,在当代就行文化的不断“误解”下几乎和民国女子校服完全画上了等号,因此在某种程度上你说这种宽衣大袖的大襟衫袄搭配黑色长裙是“文明新装”其实也不算错。
而从这个角度看,“文明新装”的问题其实也相当明显:这类打扮青春靓丽,典雅有余但端庄不足,非常适合肤白貌美的青年女性,但其他女性穿来怕就不那么好看了。好在这类其他女性并没有选择“坐以待毙”,而是充分发挥了主观能动性对男士长衫进行了改良,砍去其碍事儿的袖子,将这“旗袍马甲”作为长裙和外裤的结合穿于褂袄之外;而在这以后,她们也充分吸取了“文明新装”的设计亮点,将其经典的“倒大袖”——既“文明新装”中呈喇叭状,袖口宽达七寸的夸张长袖与“旗袍马甲”相结合形成了经典的“倒大袖旗袍”,由此补完了旗袍进化的第二阶段。
如你所见,二十年代最初的“倒大袖旗袍”虽然还保留着“旗袍马甲”的某些特点,但已经很有现代旗袍的感觉了,只是衣身更为宽松,下摆往往长至脚踝上方几寸的地方,且下摆仍没有开衩,而是右侧开缝至下摆,与大襟相连,以盘扣系结。值得一提的是,尽管初版“倒大袖旗袍”整体风格依然相当保守,但对当时多数普通女性来说还是有点儿过于超前了,她们虽然不至于对新式旗袍展开轰轰烈烈地口诛笔伐,但多会表现出事不关己的淡然,依然选择更加成熟的上袄下裙;不过考虑到仅仅是几年之后新式旗袍便开始不可阻挡地流行开来,个人认为当时女子抵触这类新装束很可能只是因为那时候潮流发展太快太急了,着实让人无暇应接。
好了,回到“倒大袖旗袍”上来。
到了二十年代中叶,保守之风渐渐缓和,“倒大袖旗袍”虽仍无开衩之先河,但下摆长度逐渐从脚踝之上升到了小腿中央,到了1928~1929年甚至升到了膝盖以下;旗袍本身也开始变得更加合身,更能凸显出女性独特的曲线美;袖子虽然长度不变,但其夸张的宽袖口逐渐被淘汰了;唯独领子反其道行之,居然有逐渐加高的趋势——考虑到束胸这种反人类的玩意儿都能在欧洲大行其道,这种高高领子能够流行开来也实属正常,毕竟高领子能在客观上“强迫”女性案首挺胸,更好地展现自己的身体曲线。但正如当时《民国日报》所述,这种高领“是完全将颈项裹住,还恐不禁,再加上一排纽扣来保持,穿了不但呼吸困难,走起路来更不能稍稍转动”,绝对违背了当年女性追求穿着舒适的初衷。
于是到了三十年代,当新式旗袍成为了多数女性的绝对首选后,这类服饰也因面料做工,穿着方式和形制结构上的不同而出现了一定的分化,就比如渴望借新式媒体抛头露面的明星名媛自然是倾向于身穿华服高领尽显曲线之美,而相对的工厂女工则更喜低领素服追求舒适方便。不过尽管如此,三十年代早期旗袍的整体风格还是趋向于装饰简单,下摆延长,甚至需要配合高跟鞋方能正常行走。而同样是为了方便行走,彼时旗袍也第一次出现开衩的设计,终于具备了现代的旗袍的所有要素。
值得一提的是,彼时有当红明星曰顾梅君者,常穿过膝乃至臀部的高开衩旗袍出入各种场合,引得“摩登女郎”竞相模仿,其高开衩旗袍突出一个性感大气,“衬以革履、丝袜,行时步趋婀娜,飘飘欲仙”;但考虑到此性感之事被《北洋画报》记录讽刺,似乎说明人们对这种擦边球的趋势还是有些接受不能的。
于是到了1935年,在名媛陈玉梅、陈绮霞的提倡下,旗袍不仅普遍恢复了长摆低衩的保守设计,还更进一步地完全盖住了双脚。然而这种设计拖拖拉拉地极不方便,甚至被人戏称是“扫地旗袍”,因此流行了不到一年就被迫减少了下摆的长度。
此外,旗袍曾经的“倒大袖”已然被彻底淘汰了,旗袍袖子愈发短窄,至1937年后几近消失,将女子纤纤玉膊几近完美地展现了出来;旗袍装饰也由此前大面积的刺绣、镶滚,变成了更见手艺的细边镶滚,三十年代中叶甚至还短暂引入了肩袖及底摆处加上的荷叶边,名之为蝴蝶褶;而最重要的改良乃是胸腰省的工艺手段,它使得旗袍更加合体贴身,穿起来更舒服,运用得当也更能表现出身体曲线……
但很可惜,这种对旗袍的积极探索在四十年代戛然而止了——没办法,全面抗战爆发后,民国经济萧条,物资匮乏,有识之士号召大家不购新衣节约救国,得到了大家的普遍响应;而民众本身也无心打扮,更倾向于穿着由“爱国布”制成的超级青春版旗袍以求轻装简从,而将更多精力分配给生存本身。
类似的情况持续到了抗战胜利之后,那时人们又重拾了三十年代的旗袍审美,却也在与西方世界更平等而频繁的交流中将装袖,垫肩和拉链等更多洋玩意儿送入到了旗袍的设计之中,从而创造出了更加方便和国际化的“改良旗袍”。不过这样的探索同样在几年之后戛然而止了,因为中华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意识形态的事情咱就不多说了,反正那段时间里,旗袍除了在五十年代中后期“人人穿花衣”的号召下短暂复出外,其余时间基本上就是在坐冷板凳的状态。直到改革开放后,当人们不再迷恋外面的世界时,服务行业的老板们再次发现了旗袍的魅力,以做工粗糙、样式单一、颜色俗艳的高开衩旗袍“武装”了一大批身材姣好的服务人员,却让真正喜欢旗袍的爱美女士不得不对此“敬而远之”了。
不过也恰恰是在这段时间,香港开始了辉煌的经济腾飞阶段,香港电影也成了东亚乃是全世界数一数二的强文化输出品,旗袍文化作为某些带着些奇幻色彩的东方之美也在一卷卷胶片中为世人所熟知、牢记,乃至与中华文明绑定最终形成刻板印象,以至于当我们真正想把旗袍文化推向全球时,虽说非常之顺利,但也不得不面对些让人哭笑不得的问题……还真是有些过犹不及呀。
不过当然了,这样的文化输出自然还是越多越好的,等越来越多的人真正喜欢上了旗袍,总会有些人愿意花些时间,研究一下这类服饰的文化内涵的……吧?而这也正是本系列节目的最终目的,哪怕有一名玩家在涩涩之余被这抛砖引玉的玩意勾起了些许兴趣,那我们的努力就没有白费。
就先说这些吧,我要去鉴赏新皮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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