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热追捧后反作用力的洗礼。”
作者丨叶蓁张睿
编辑丨康晓
这个6月高瓴资本因裁员传闻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一份网传高瓴内部人士的聊天记录显示，高瓴相关部门团队正在进行不同职级无差别大裁员，“PE消费组一拆三，消费toC团队基本都没了”。不过，高瓴资本相关人士回应称系谣言。对此，一位消费领域投资人告诉《深网》，“裁了一些人，但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夸张。”
紧接着，又有36氪报道，素有“接盘侠”之称的高瓴最近就旗下一些项目“频繁寻找买家”。高瓴资本回复，他们正在尝试做S基金。S基金，全称“SecondaryFund”，一种中途转手交易的投资方式，依托私募股权份额转让的需求存在于私募二级市场。
当下的高瓴资本，可谓是多事之秋。早在今年3月份，市场就传言高瓴资本亏损超300亿美元遭清算，高瓴资本对此也进行了辟谣。一些投资经理感慨，大佬的日子也不好过了。张磊2005年创立高瓴资本，其基金规模从2000万美金增长到了600亿美金，被誉为亚洲最大的私募机构。
张磊因为在二级市场的上的赫赫战绩，成为全球顶级投资者的代表，在二级市场上甚至出现了高瓴资本效应，高瓴资本入手的股票，就会有资金跟上，以至于有一段时间，“高瓴效应”不再起作用时，二级市场的投资者都会觉得不太正常。
张磊的成功，则被誉为价值投资的典范。在《价值》一书中，张磊写道：价值投资不是击鼓传花的游戏，不是投资人之间的零和游戏，不应该从同伴手中赚钱，而应通过企业持续不断创造价值来获取收益，共同把蛋糕做大，是正和游戏。
“如果所投的项目不论市场顺逆都可以安心持有，那么时间就是你的朋友了”。《价值》一书中写道：在每一次投资决策中，张磊都会思考，一些项目虽然可以在短期内拿到回报，但难点在于选择投入和退出的时间点，“时间到底是我的朋友还是敌人？”
但近年来，随着人口红利的消失、监管趋严，互联网、消费和教育等行业告别黄金时代，叠加全球黑天鹅事件和美国资本市场周期调整，张磊的价值投资似乎也随之进入迷途。张磊先后重仓过的阿里巴巴、京东、爱奇艺、拼多多等股票都出现过大幅下跌，暴跌之后高瓴资本曾退出了阿里、拼多多、B站和爱尔眼科等。
△高瓴资本2022一季度清仓股票
这对一家投资机构来讲，本无可厚非，但张磊的价值投资理念在二级市场上追随者众多，这些资产的抛售引发了业内的质疑：高瓴资本还是时间的朋友吗？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是高瓴资本和张磊曾经受到狂热追捧后的反作用力。张磊的价值投资理念在市场好的时候，被印证过，现如今世界处于不确定性中，价值投资也陷入了迷雾中。“此一时彼一时而已，这显然不是一道对错题。”一位机构投资人如此告诉《深网》。
据公开资料，《深网》统计了高瓴资本在A股、港股、美股的部分持仓情况。截止6月8日，今年高瓴在二级市场投资的个股亏损严重，美股前十大重仓中仅一只收益为正，第一重仓股百济神州年内跌超25%。
高瓴资本在二级市场的清仓和持股的大幅下跌，与此前繁花灼锦烈火烹油之势形成鲜明对比，形势比人强，张磊和他的高瓴资本，能否走出2022的价值投资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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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仓行动
进入2022年，全球资本市场上“黑天鹅”和“灰犀牛”频频出现，一系列不确定的因素下，长期持有大量中概股和科技股的高瓴资本，首当其冲。
在境外市场，高瓴主要以HillhouseCapitalAdvisors（HHLRAdvisors以下简称HHLR）这只美元基金为主体进行投资。其是高瓴资本旗下一家对冲基金，拥有19个客户，管理的全权委托资产(AUM)为636.9亿美元。
2021年四季度，在经历一轮暴跌之后，高瓴清仓了阿里和b站，大幅减持拼多多、boss直聘和蔚来，引起了市场的关注。3月中旬，有传言称高瓴投资美股亏损超300亿美元被清算，高瓴不得不出来辟谣。
据美国证监会（SEC）今年5月披露的13F文件显示，截止今年一季度末，HHLR在美股市场共持有64只股票，持仓规模47.87亿美元。与2021年第四季度比，HHLR清仓了16只股票。
HHLR持仓前五的公司，分别为百济神州、京东、DoorDash、Saleforce、LegendBiotech（传奇生物），在其投资组合中的占比分别为21.55%、10.19%、9.5%、9.39%、5.26%。2022第一季度，HHLR增持了京东、DoorDash、Saleforce，减少了传奇生物的持仓。
这一季度，高瓴有44只股票保持仓位不变，例如，搜狐、百济神州、爱奇艺、优信、名创优品等。其中，搜狐802034股，百济神州5472259股，爱奇艺38648477股，优信2297318股，名创优品252322股。百济神州是HHLR持股比例最高的公司，持股占比在投资组合中占比21.55%，从2021年第四季度和2022年第一季度HHLR持有百济神州的股票的市值看，两个季度其持有的百济神州跌去了约4.5亿美元。
百济神州是高瓴资本投资的创新药领域四大龙头企业之一。百济神州成立于2010年10月，主要研发肿瘤创新药、用于癌症治疗的创新型分子靶向，以及肿瘤免疫药物的开发和商业化。
百济神州于2016年、2018年、2021年分别在纳斯达克、港交所、科创板上市。创新药研发普遍具有投入高、周期长、风险大的特点，财报显示，百济神州美股上市以来，其始终处于亏损之中。近期，百济神州也被SEC列入“预摘牌名单”。
在一二级市场，医疗一直都是高瓴布局的重要领域。高瓴资本在一级市场上的投资风格非常彪悍。一位医疗赛道的投资人告诉《深网》，近期，高瓴资本在医疗赛道上的投资活跃度确实比以前低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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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资格力浮亏128亿元
高瓴资本在美股市场上流年不利，屋漏偏逢连夜雨，高瓴资本在A股市场上也遭遇不利。
公开资料显示，高瓴资本在A股的投资主体有中国价值基金、HCM中国基金、GAOLINGFUND等，投资方式是通过二级市场买入、定增、大股东股权转让等。
2019年12月2日，格力集团与珠海高瓴股权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旗下的珠海明骏投资合伙企业签署《股份转让协议》，格力集团以46.17元/股的价格向珠海明骏转让持有的格力电器902,359,632股无限售条件流通股，珠海明骏成为格力电器第一大股东。
据当时公告，高瓴对格力的投资有218亿是自有资金，剩下208亿元来自银行贷款，同时高瓴将其所持格力电器股票质押给贷款银行，质押期6年。按照当时商业银行公允的年贷款利率6%计算，六年内高瓴需要向银行支付78亿元利息。
2020年年底，格力股价一度触及历史最高价66.79元/股，此后便跌破高瓴的持仓线。6月7日，格力收盘价31.92元，与当初46.17元/股的转让价相比，高瓴已经亏了128亿元。
即便如此，高瓴并未减持格力，据格力最新财报显示，珠海明骏投资合伙企业是格力集团最大的股东，持股902,359,632，占比15.26%。据格力此前披露的《权益变动报告书》，高瓴入股格力时，曾承诺自过户登记完成之日起36个月内不转让在本次交易中取得的股份。
高瓴对格力的这笔投资依然仅限于财务投资，并未进入董事会，2020年，格力电器的空调业务被老对手美的超越，此前，2018年-2020年，格力归母净利润分别为262.03亿元、246.97亿元、221.75亿元，呈逐年递减趋势。这意味着高瓴能否“解套”，取决于资本市场对格力的业绩是否看好，格力能否找到新的业务增长点。
同花顺财经显示：高瓴在前十大股东之列的企业有隆基股份、宁德时代、恒瑞医药、广联达、格力电器、海螺水泥、古井贡酒等11家企业。年初至今，这11家企业有10家录得亏损，仅持仓市值最小的黄山旅游获得正收益。
今年港股调整剧烈，恒指创多年新低。高瓴资本在港股市场上的投资亦是损失惨重。
据不完全统计，高瓴在港股市场持有49只股票，医疗健康、生物科技是高瓴重点布局行业。高瓴持有的49只港股年初至今全部下跌，其中38只股票跌幅在20%以上，13只股票跌幅超过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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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底滴滴
经济增速放缓，消费低迷，疫情加码……一系列因素的叠加下，资本市场的抛物线箭头开始朝下，这个时候，高瓴资本还能做时间的朋友吗？
据13F文件显示，2022年第一季度，HHLR在原有的16只股票上做了增减持操作，其中，HHLR减持了中通快递、传奇生物、华住、TalarisTherapeutics、onholding、TscanTherapeuticsInc、TangoTherapeutics、理想汽车等公司的股票；增持了京东、蘑菇街、赛富时、贝壳、DoorDash、唯品会、Sea、CoupangInc等公司的股票。
高瓴资本是蘑菇街的早期投资方。2014年3月，高瓴资本参与蘑菇街E轮融资，此前估值25亿美元左右。2016年高瓴资本一手促成了蘑菇街与美丽说的合并。但蘑菇街上市后，其股价和市值呈现断崖式下跌。
截至6月7日，蘑菇街的市值仅为1988万美元。2022年第一季度，HHLR持有蘑菇街870580股股票，依然是其第一大股东。有数据显示，HHLR在蘑菇的投资亏损高达98.7%。
△高邻资本一季度美股增持减持统计
清仓16只股票后，HHLR新增了滴滴出行、大全新能源、富途控股、满帮这4家公司的股票，其中HHLR以9208万美元持有滴滴36834320股股票；以6397万美元持有满帮9590942股股票；以423.3万美元，购入富途控股130000股股票。
△高瓴资本一季度美股新增持股统计
需要指出的是，HHLR建仓滴滴出行、大全新能源、富途控股、满帮这4只股票都处于其股价的低点。
2021年7月，滴滴出行在美国上市，上市当天，滴滴开盘报每股18美元，较发行价14美元上涨28.6%，对应市值达到862.92亿美元。但收盘时报价14.14美元，市值678亿美元。上市不久，滴滴就受到网络安全调查，滴滴股价随之大跌，后期股价甚至跌至1美元多。
受华尔街日报6日消息的影响，滴滴股票在几天前盘前交易大幅上涨，涨幅一度高达50%。
高瓴资本此次增持滴滴的时间节点颇为精准，这种操作，在高瓴资本二级市场的投资历史上，也有过，不过之前是减持，滴滴这次是增持。早在2014年，高瓴就开始投资好未来。从2019年开始逐渐减仓，2021年一季度完成清仓。2021年7月，"双减意见"正式印发，好未来暴跌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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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磊的进化与洗礼
在中国的创投人物图谱里，张磊的出场方式颇有些横空出世的味道。张磊第一次被公众知晓，是因为一笔捐款，2011年，张磊为耶鲁捐赠了888.8888万美金——那是耶鲁管理学院毕业生的最大一笔个人捐赠。
消息一出，舆论一片哗然，争议纷至沓来，直到2017年6月，张磊捐给母校中国人民大学更大的一笔捐款——3亿人民币。
这笔捐款把张磊再次置于聚光灯下，他在人大80周年校庆上的致辞《做时间的朋友，ThinkBig,ThinkLong》一夜之间刷屏朋友圈，面对着人大8000名毕业生，他表示做人和做投资一样，都要用长远的眼光看问题。
张磊，1972年出生河南驻马店，父亲是当地外贸局的干部，他以驻马店文科第一的成绩考入中国人民大学国际金融专业，1994年，从人大毕业的张磊，进了五矿集团。张磊坐着绿皮火车，到处收购矿山。1998年赴耶鲁大学求学，他在耶鲁大学捐赠基金当实习生时，其严谨的风格给当时的耶鲁大学捐赠基金的首席投资官大卫·斯文森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来，张磊就成为大卫·斯文森的得意门生。
2005年，高领资本成立最初的2000万美元的启动资金，就来自于耶鲁大学捐赠基金，那一年张磊32岁。早期的高瓴资本主要进行私募股权投资。2006年，高瓴资本在二级市场的第一笔投资是腾讯的股票，当时的腾讯市值不到20亿。这笔投资使得张磊在二级市场一战封神。
直到2014年京东上市，张磊的高瓴资本才在中国的VC和PE界声名鹊起。
京东创始人刘强东曾告诉《深网》作者，“当时的京东只需高瓴资本给7500万美金，但张磊在京东尽调结束后，坚持要么投3亿美金，要么就一分钱都不投。”
这个3亿美金在当时的中国互联网投资中是单笔投资最大的案子之一，一度，高瓴资本也被嘲笑为“人傻钱多”，而京东的模式在一些投资人的眼中，亦是“拿了投资人的钱，转而发给全国人民”。
在刘强东的陈述中，当时的张磊告诉他，“这个本身就是一个烧钱的模式，不烧足够的钱在物流和供应链系统上是看不出来核心竞争力的”，显然，当时的张磊眼中的京东有着巨大的做供应链发展潜力。
2014年京东上市，高瓴的3亿美元变为了39亿美元，净赚36亿美元。据FT报道，从2005年到2012年，高瓴的投资回报率达到了52％的年化回报率。随后，随着规模的不断扩大，2014年回报率下降至40％以上，至2020年，年化回报仍超33%。
而高瓴资本，从2005年创立后，现如今已经横跨一二级市场，其投资成绩，亦是战绩赫赫：京东、阿里、腾讯、字节跳动、百济神州、美团、宁德时代、隆基股份、格力电器、蓝月亮、药明康德、泰格医药、喜茶、蔚来、理想、小鹏……
开始出现在媒体视野中的张磊，在谈论观点时喜欢引用孔子、老子的典故，此外，张磊喜欢冲浪、滑雪等极限运动。2020年《价值》的出版，成为了张磊“破圈”的标志性事件。高瓴资本和红杉资本并驾齐驱，成为中国头部基金的代表。
张磊《价值》一书中，谈到了高瓴的成功，就是对中国市场坚定不移地看好。他诠释，“在中国这个舞台上，工业化、城镇化、互联网化、科技化同时在上演，你会看到做网络的扎克伯格、做钢铁的卡耐基、做石油的洛克菲勒同时登上舞台，这太不可思议了。”
近两年，中国VC/PE投资市场的热度下降。清科数据显示,2022年一季度中国股权投资市场共发生2155起投资,同比下降27.5%;披露投资金额为1968.22亿元人民币,同比下降47.1%。
“这种大形势下，神话即便破灭也是正常的，只要自己不把自己当做神，就可以坦然面对。资本市场，或者高科技创业，更多是时势造英雄。”互联网资深观察人士方兴东告诉《深网》。
未来新的创新机会和成功模式，都将有重大的转变。这符合科技和世界的演进规律。起起伏伏，都是新陈代谢，都是浪来浪淘沙的故事。经历一场重大的洗礼，对高瓴乃至对整个互联网高科技产业，都不一定是坏事。一场大范围的辞旧迎新，正在进行之中，否则何来新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