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求迅速增长的情况下，乱象丛生
撰文/ 黎炫岐
编辑/ 李觐麟
一年过去了，在遭遇史上最强监管的在线教育行业，K12教育成为一个逐渐陌生的名词，而素质教育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了各大在线教育企业转型的方向。
其中，在线阅读课，成为一条备受关注的赛道。尤其是随着大语文时代的到来，阅读能力似乎正变得越来越重要，从2021年起，新东方等多家K12培训机构也纷纷对阅读、写作类课程加码。
于是，一大批儿童阅读平台涌现，包括宝宝学绘本、球球绘本、人人绘和伴鱼绘本等，而叫叫阅读，也正是在这样的风潮下“逆流”而上，吸引了诸多家长。据其官方介绍，2021年，叫叫的用户覆盖国内外531个城市、海外28个国家。
但事实上，从不少消费者的反馈来看，叫叫阅读的获客方式充满“套路”，而其声称的原创内容和师资团队也都面临着一些质疑……
侵权纠纷、师资不透明，可信吗？
“都说小朋友是需要早点培养阅读习惯的，但实际上对于家长而言，一方面选书就是个难题，不知道相应的年龄阶段和孩子实际情况应该选哪些绘本，另一方面，怎么带着他读也是个难题，如果每天光靠我自己读给他听，好像意义也不大。”30岁的Sally最近为4岁儿子的阅读教育感到头疼。
而如果你打开社交平台搜索“儿童绘本”、“阅读教育”等关键词，很容易就能看到大量的家长正和Sally一样焦虑，“一岁宝宝需要开始早教绘本阅读了吗，有没有什么平台推荐？”、“到底哪家阅读app靠谱啊？”……
锌刻度发现，目前市面上的线上阅读课程多以15分钟至20分钟的线上录播课程为主，会根据年龄等进行“分级”，而课程多会设置一些交互环节，比如模拟“小课堂”等，并搭配相关的绘本，课前课后则多有班主任或者指导师负责批改作业，交流学习情况等。
在诸多平台之间，“叫叫阅读”这个儿童阅读平台，正通过包括短视频平台、社交平台等多渠道的营销宣传，让品牌高频率地露出。而其分级阅读的设置以及免费或低价课程体验等等，也的确让许多家长决定一试。
但这一儿童阅读品牌，是什么来头？
根据“叫叫阅读”官网介绍，该品牌自2006年诞生，“在儿童阅读领域深耕15年，拥有小鸡叫叫系列IP、原创图书、分级阅读计划等多款产品。”
而锌刻度通过爱企查了解到，“叫叫阅读”背后的成都书声科技有限公司实际上成立于2018年，目前旗下有叫叫阅读、叫叫识字、叫叫作文等69款软件，而其法人、董事长兼总经理魏纬实际上早在2006年联合创立铁皮人美术，2007年联合创立铁皮人培训中心，2011年联合创立铁皮人科技有限公司。
目前，成都铁皮人科技有限公司旗下有“小鸡叫叫”这一品牌项目，且在2022年申请了诸多软件著作权信息，包括叫叫认字、叫叫绘本（安卓版）等，而该公司由成都书声科技有限公司100%控股。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叫叫阅读在宣传中常强调其“原创内容”，但此前铁皮人科技旗下的“叫叫讲故事”曾于2017年陷入著作权侵权纠纷 、知识产权权属侵权纠纷。
据爱企查公开的《侵害作品信息网络传播权纠纷法律文书》，裁判要旨指出，“被告（成都铁皮人科技有限公司）未经许可在其开发经营的手机APP"叫叫讲故事"上传播涉案歌曲《小手拍拍》，侵犯了原告就歌曲《小手拍拍》的词曲所享有的信息网络传播权，理应承担停止侵权及赔偿损失的法律责任。”
图片来源：爱企查
除此之外，在2018年和2021年，成都铁皮人科技有限公司也曾因“著作权权属、侵权纠纷”和“侵害作品信息网络传播权纠纷”成为被告。而成都书声科技涉及的开庭公告信息中，其也曾于2021年8月因著作权权属、侵权纠纷成为被告。
另一方面，“叫叫阅读”的另一特色是“阅读指导师”的“专业指导、督促点评”等陪伴服务，且会“通过线上的形式和家长沟通孩子阅读情况，调整孩子的阅读进度。”对此，锌刻度也以家长的身份咨询了叫叫阅读的阅读指导师，对方给出的宣传资料显示，“每一位阅读指导师、班主任在开班之前都会经过专业培训，也会经过书面考核和社群考核”。而当锌刻度询问阅读指导师是否有教师资格证时，对方也给出了肯定答案。
但锌刻度发现，叫叫阅读发布的招聘信息显示，对“指导师”的岗位要求为：本科，优秀可放宽至大专学历、语言类相关专业优先和有一定的相关工作经验等，并未对教师资格证作出要求，而在其官方网站，也并未对教师资格证的相关信息予以公开——早在2019年，教育部等六部门提出要求，校外线上培训需在显著位置公示教师资格证。
薛定谔的“定价”：套路太多，优惠太虚
如果说对原创内容和师资的辨别，于家长而言还有一定门槛。价格，应该是家长们比较关注的重点之一。但叫叫阅读的定价，也像个“谜”。
锌刻度以家长的身份进入了叫叫阅读的体验群后发现，在为时五天的体验课快结束时，叫叫阅读的指导师开始为获客预热，表示“想要系统性培养宝贝阅读和提升的家长，可以在群里回复【预约】参加拼团活动”且提到，“咱们全国统一最低团购价是1800元”。当有家长询问价格是否可以更优惠时，指导师表示，“1800这个价格是咱们全国统一公开透明的，且是保价10年的。”
但锌刻度在社交平台搜索发现，有家长在小红书发布笔记指出，“叫叫阅读是大骗子……我在官网购买（1800元），昨天得知我朋友通过我发他们的官网链接进群购买才1650元。”也有家长表示，“群里发了团购价格，说是拼团预约满30人2388元，预约满60人1800元，但我在别的平台看到（原价）就是卖1800元。”还有许多博主发起的团购活动中，叫叫阅读的价格可以低至1300元，甚至1200元。
锌刻度发现，在黑猫投诉上也有消费者投诉称，自己续费时发现续费价格为1700元，但朋友购买时的价额是1600元，续费价格才1400元，“朋友还发了链接给我看，送的赠品也一模一样。”
黑猫投诉上消费者的投诉内容
此外，锌刻度注意到，也有不少消费者会通过包括三好学堂、万物心选、叽里呱啦等第三方平台购入叫叫阅读的课程，但价格也存在差异。
对此，上述阅读指导师表示，“低于1800元的都是盗版。”
除了价格以外，销售套路是一环紧接一环。锌刻度所在的体验群里，指导师在让家长进行拼团预约后，又家长表示想要标价为500元的《趣读西游记》课程，而指导师先是表示，这一课程“没有包含在1800元的全年课程中，是单独售卖的。”后来又称，“我理解大家，我先写邮件申请试试。”
而锌刻度却从其他家长处得知，他们所在的群也有类似的“套路”。“报名了叫叫阅读体验课，官方群里大家刷屏要福利，感觉氛围有点奇怪……顾问在群里说发邮件给领导，给大家要这个福利，没想到官方群也这么套路。”一位家长在小红书上发布的笔记显示，这个所谓的“福利”，也是西游记阅读包。
不同体验群不同指导师出现同样的套路
在这些帖子下，还有不少家长对这种体验群里的群成员存在质疑，“我也是买试听课进的群，售课老师一直在喊满60人预约就1800元，一片预约后又有人喊了声送西游课就报，然后下面一片的‘预约，送西游就报名’感觉肯定很多托在里面吧。”、“很多人预约，还有好多帮腔的，说这么好的课怎么还不报，就感觉好多托。”……
锌刻度则留意到，体验群里较为活跃的几位“家长”，甚至会频繁回复相同内容，比如在两天内多次“预约”等。
渠道混乱、定价不一、套路诸多……种种问题之下，很难说家长对叫叫阅读的信任度能有多少。
“快”赛道还需慢慢跑，分级阅读行业待完善
事实上，早从2020年开始，“大语文”赛道尤其是儿童阅读赛道就在逐步升温，而去年年中的“双减”则将更易转型为素质教育的儿童阅读迅速催“熟”。尤其是诸多机构，大打“分级阅读”的概念，纷纷强调阅读课培养的多方面能力，显然击中了仍未停止“内卷”的家长们的痛点。
但事实上，据当当网联合艾瑞咨询发布的《2020年中国K12阶段学生"分级阅读"白皮书》显示，中国探索分级阅读的时间并不长。另一方面，虽然分级阅读的概念已经出现了十几年，但由于中文分级的难度更大，市场各参与主体未形成有效合作等原因，中国的分级阅读市场尚处于发展初期。
尤其是目前国内还比较缺乏对分级阅读的相关指导，在一批主打分级阅读的机构出现之后，赛道在需求迅速增长的情况下则很容易滋生乱象。
而事实上，眼下“叫叫阅读们”其实也很难跳脱在线教育行业一直以来的积弊。比如“重营销，轻研发”，引流的主要方式还是老一套：低价+高频投放；而素质教育的师资团队也更是良莠不齐，无论是从各大平台的师资信息透明度来看，还是招聘信息来看，都远不够规范。
不过，不同于此前的学科教育赛道，素质教育正在“野蛮生长”，但资本神话或许难以再现。
据“周天财经”，与曾经的在线教育融资热相比，资本在面对素质教育时显得更为冷静。2020 年在线教育行业融资金额超过三百亿元人民币，而素质教育 2020 年与 2021 年的投融资数额加在一起也没有超过百亿元。查看 2021 年素质教育领域在一级市场发生的投融资交易，金额大多集中在数千万元人民币以内。
成都书声科技的融资信息
从“叫叫阅读”来看也是如此，据爱企查公开信息，成都书声科技有限公司曾于2019年和2020年完成三次融资，且金额未知，但最近一次融资信息停在2020年7月。
而资本谨慎的另一面，是政策监管的收紧。
今年 3 月，为深入贯彻“双减”，文化和旅游部发布《文化和旅游部办公厅关于做好文化艺术类校外培训管理相关工作的通知》。通知指出，规范文化艺术类校外培训管理成为接下来教育监管的重点工作。
所以，在这条“快”赛道上，“叫叫阅读”们或许还需放慢脚步。否则，很难说线上阅读会不会像线上陪练，最终遭遇“团灭”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