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明朝李贽在《藏书·世纪列传总目》中的评价“始皇帝,自是千古一帝也”,在中国历史上的四百多位帝王之中,如果要评选出一位“千古一帝”的话,非秦始皇莫属。那么,秦始皇的影响力,到底体现在哪个方面呢?
个人认为,秦始皇真正的伟大之处,不在于攻灭六国、一统天下,而在于天下一统之后的所作所为,如果说秦始皇统一天下是终结了一个旧时代,那么他统一后的一系列政策和制度,则无疑是开创了一个新时代,并深远的影响了此后封建王朝两千余年。具体来说,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影响之一:击碎思想文化壁垒,为大一统思想奠定基础周朝统治虽然延续八百年,但由于其采用分封制,国家实际上长期处于分裂状态,尤其是春秋战国以来延绵不断的战争,导致各国裂痕越来越严重。与此同时,由于生活生产方式I的巨大差异,脱胎于西周文化的列国文化,也早已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且文化壁垒极为厚重。
当秦始皇完成天下一统之后才发现,列国不仅文化差异极大,而且各种文化具有极强的排他性,根本难以融合。例如“以法为教,以吏为师”的秦国法家文化、以儒家之礼为核心的齐鲁文化、粗犷豪迈的燕赵文化和浪漫奔放的楚文化。而除了文化不同之外,连文字、度量衡、货币、车轨也各不相同,根本不利于国家的统一和稳定。
为了维护国家的统治,秦始皇统一天下后,便通过法令的方式,开始全面推行律法、文字、车轨、货币、度量衡各方面的统一,同时又尝试吸纳融合法家以外的各学派思想,意图通过自己的努力完成思想文化的大融合。而当这一努力失败后,又不惜通过“焚诗书”的激烈方式,来毁灭其他思想文化。
虽然秦始皇的所作所为,在当时造成了极大恐慌,但正是由于他的努力,成功击碎了文化壁垒,为西汉时期的思想文化大融合,以及新儒家思想的诞生,提供了一定基础,进而推动了同一民族观念和大一统思想的形成,这个影响无疑是极为巨大的。
影响之二:彻底废除分封制,全面推行中央集权统治先秦时期,无论是夏商,还是周朝,其统治方式更像是一种部落联盟,其所谓的王或天子,只是名义上的天下共主,其直接统治区域不仅较小,而且其统治力也只能延伸至各方国和诸侯国的统治阶层,而根本无法深入百姓层面,这导致其对国家整体的控制力相对较弱。
周朝的贵族分封统治相对于夏商两朝已经完善很多,原本松散的方国变成了以血缘维系的诸侯国。然而,贵为天下共主的周天子,其直接统治区域,仍然仅限于周王畿,各诸侯国则具有相当大的自主权,而诸侯国统治者之下,各国的卿大夫同样拥有实际的土地、军队、财政和人大权。
正是由于这种统治模式太过松散,统治力度不够强,夏商周三朝无一例外皆被方国或诸侯国所推翻,实际上随着维系统治的礼乐制度崩溃,分封制已经走到了末路。因此,当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在决定统治国家方式的会议上,秦始皇最终否决了丞相王绾等人提出的分封制,决定按照廷尉李斯的建议全面推行郡县制,分天下为三十六郡,郡下设县,其中各郡、各县官员由中央朝廷直接任免。
正是自秦朝以后,分封制开始彻底退出历史舞台,中央集权制开始成为历代王朝的主要统治模式,虽说期间也曾有所反复,但中央集权统治代替分封制的大趋势,却是已经不可逆转,并就此延续长达两千余年。而秦朝的“郡县”两级行政区划,也为历朝历代所延续,直到明清时期才真正被多级制所取代。
影响之三:废除世卿世禄制,精英统治时代开始来临夏商周时期是典型的奴隶社会,大权全部集中于贵族手中,因而世卿世禄制便成为了入朝为官的主要方式,即贵族世世代代为官,始终处于统治地位,极为讲究血脉出身。至于奴隶,甚至连当兵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处于被统治地位。
而自春秋时期开始,随着奴隶制的逐渐废除,各诸侯国为图强,皆开始不断招纳有识之士为官,奴隶制下的世卿世禄制便已经开始遭到破坏。然而,除了“商鞅变法”后的秦国,其余列国虽然也推行了官僚制度改革,但卿大夫等贵族阶层,仍然保留着相当大的特权,且仍具有一定世卿世禄制特色。
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奴隶制彻底被废除,并创立“三公九卿制度”,明确中央朝廷和地方官员的设置,且官员统一由中央朝廷选拔和任命,世卿世禄制存在的基础被彻底破坏。不过,由于当时并未诞生新的官员选拔制度,且教育水平也普遍较低,而春秋战国时期的“游说”方式又不适用于秦朝,虽然秦始皇设立了“博士”制度,但却等于断绝了士子们的晋升之路。
自秦朝以后,世卿世禄制彻底被废除,虽然历朝历代的官员选拔方式各有不同,但毫无疑问的是,精英统治时代已经来临。而秦始皇所制定的“三公九卿制”,同样对后世产生了深远影响,无论是隋唐以后的三省六部制,还是明清以后的内阁制,其实都是从“三公九卿制”发展而来。
贡献之四:土地私有制改革,自耕农经济就此建立夏商周时期,由于生产能力相对较为落后,当时农业生产主要采取“井田制”,土地所有权属于周天子,他具有处置天下所有土地的权力,而诸侯王、卿大夫则实际管理土地,负责向周天子上缴一定赋税。
进入春秋战国之后,随着铁器的应用等因素影响,农业生产力得到不断提高,原本的“井田制”已经无法满足生产需要,然而“井田制”虽然被破坏,但除了秦国以外,由于其他诸侯国变法并不彻底,土地王有制虽然随之消失,但贵族所有制仍然得以普遍保留。普通百姓只有耕种土地的权力,而根本无法拥有土地,同时也无权处置土地。
直到秦始皇三十一年(前216年),秦始皇下令全面推行“黔首自实田”,这才从法律层面废除了旧有的土地贵族所有权制,标志着土地私有制的全面确立,而自耕农经济也就此建立。此后,普通百姓不仅拥有了土地所有权,而且可以随意买卖土地,只需要按照比例向朝廷上缴一定的赋税便可,其余产出则完全自有,而允许自有买卖土地,同时也促使了地主阶级的出现。
土地私有制的确立,才使得百姓真正脱离贵族掌控,即使是社会底层的佃农,除了受地主阶级的剥削外,人身自由却不受其支配,相对于贵族奴隶制度下的“井田制”,这已经是极大的进步。而自秦始皇以后,自耕农经济便也就此成为了历代王朝的普遍农业经济制度。
贡献之五:贵族特权彻底废除,阶层固化现象被打破正如前文所述,虽然自春秋战国以来“世卿世禄制”便已经开始逐渐崩溃,但除了变法较为彻底的秦国之外,其余各诸侯国的贵族特权仍然极大,再加上普通百姓缺乏晋升通道,导致阶层固化现象极为严重,贵族世世代代都是贵族,而百姓想要成为贵族,则难上加难。
秦始皇统一天下之后,开始将秦国的爵位制度推向全国,由此真正从法律层面废除了贵族特权。在这种新的爵位制度下,普通百姓只要足够努力,那么也可以成为人上人,而即使你原本是贵族,在没有立功的情况下,贵族特权也无法进行传承,这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阶层固化问题,使得百姓获取了一定的上升通道。
除了一定程度打破阶层固化之外,秦朝的爵位制度对后世爵位划分同样产生了巨大影响,在秦朝的爵位制度下,获得爵位的同时虽然会获取一定特权,但却不再具有治权、财权和军权,一定程度上减弱了地方对中央朝廷的威胁。
自秦朝推行新的爵位制度,尤其是自西汉“推恩令”后随着诸侯王的彻底消失,旧有的爵位制度便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虽然西晋初期、明朝初期曾有所反复,但总体来说爵位的相应权力始终在不断减小,最终演变成了只享受俸禄的荣誉称号。
如上所述,秦始皇真正的历史贡献,并不在于一统天下终结了一个旧时代,而是在于推行一系列的制度改革而开创了一个新时代,而这些制度影响了此后封建王朝长达上千年,乃至两千余年。仅以对后世的影响力而言,历史上没有一个帝王能够与之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