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网友的 P 图中,马斯特手举自己的一条 Twitter,内容是质疑平台现有的广告模式。
从不按常理出牌的特斯拉老板伊隆·马斯克(Elon Musk)终于在 2022 年 10 月底,经历了六个月的法庭诉讼、媒体口舌战、与老股东的骨灰级拉扯之后,完成了对美国最大社交媒体之一 Twitter 的收购,公司也将在 2022 年 11 月 8 日完成从上市公司向私有公司的转型,彻底退市。
这是一场“不满用户抗议性收购平台”的情节剧,跟商业利益几乎毫无关系,完全是个赔本买卖。马斯克 440 亿美金的收购价被广泛认为远超出 Twitter 实际价值。这场收购对马斯克来说,更像是花钱买个一时痛快,或者花重金买根金箍棒,砸他看着不爽,经常删他的帖子,把他禁言的老 Twitter 管理层头上。
当下最火的互联网 Meme 之一。
10 月 26 日,马斯克端着个陶瓷脸盆大摇大摆走进了 Twitter 总部,这种脸盆英文叫 sink,和“下沉”同音。马斯克开了个口头俚语”let that sink in”的双关谐音梗冷笑话,一层意思是让端着脸盆的马斯克好不容易进门做主,另一层意思则是让 Twitter 员工把一个想法沉在心里,那就是过去几年讲究政治正确,喜欢把一些员工不喜欢的帖子标签为”谣言”、“不实信息”并删帖,甚至把前总统特朗普永久禁言赶走的 Twitter 将不复存在。
440 亿美金,”小鸟自由了“。这玩笑是马斯克背后同样数以亿计的网民对以 Twitter 为代表的社交网络公司投下的极度不信任票。但发泄完私人情绪以后,马斯克对 Twitter 的愿景其实很宏大。
伊隆·马斯克是个 Twitter 深度用户,已经在 Twitter 上呆了 13 年,迄今为止发了快两万条帖子。他和 2021 年已经离开公司的 Twitter 创始人杰克·多西(Jack Dorsey),也就是曾经 Twitter 上第一个账号 @jack 同样是区块链界的投资人,私交甚好,多西甚至又在马斯克的新 Twitter 间接持有一定股份。
杰克·多西(左下)与马斯克(右)在一场讨论加密货币的线上活动中。
也因此,马斯克对 Twitter 有着长久而深厚,又爱又恨的感情。一方面他的账号在 Twitter 上关注人数有一亿多,能排到前十,仅次于泰勒·斯威夫特等当红娱乐明星,他也非常享受自己在 Twitter 上的超高人气,曾经说过“别人用头发表达自己,我用 Twitter ”这样深情的感言。另一方面,他很早就知道 Twitter 的数据有造假成分,自己不可能有那么多真人关注者。
一方面他每天积极发帖怼天怼地,另一方面又很不喜欢别人莫名其妙怼他。这基本上是重度用户对社交网络的典型感情,马斯克曾经发过一条“ Twitter 真烂”帖子,前面加了个玫瑰花表情符号。
2018 年,马斯克发过一条想让特斯拉以 420 美金一股买断退市的推,结果被 SEC 起诉欺诈股东,特斯拉市值一下子大量蒸发,这是马斯克在 Twitter 上受过的创伤之一,但真正让他开始不断批评 Twitter 的是 2021 年 1 月 6 日的共和党人闯国会山事件。Twitter 开始封禁包括前总统特朗普在内很多右翼人士的账号,他们从 Twitter 出走到新的社交网络 Parler 之后又被苹果商店等以“传播不实信息”之类的理由封禁。
这一系列事件让马斯克非常看不惯,哪怕他本人不见得就是右翼人士,他还是认为这种剥夺言论自由的行为危害极大。马斯克 2021 年 1 月的一条推这么写:“西海岸科技公司成为言论自由仲裁者这一事实会让很多人非常不高兴”。
从 2022 年 1 月开始,马斯克悄悄在二级市场上买进了大量 Twitter 股票,并在 2022 年 4 月披露的季报当中首次作为 Twitter 9% 的大股东出现在财报上。4 月开始,马斯克正式宣布自己收购 Twitter 的打算。
为了谈个好的收购价,也可能为了逼空二级市场上的股票,马斯克从 4 月开始做的第一件事是捅 Twitter 后台数据的马蜂窝。虽然马斯克本人没有运营过真正意义上的互联网公司,有些互联网泡沫原本就路人皆知。随随便便的用户都能看出来很多 Twitter 上的大号关注者很多,互动却很少。Twitter 对外声称自己平台上的僵尸号小于 5%,这很明显与事实相差甚远,公司在谈判过程当中也无法或不愿提供准确数据。于是到了 5 月,马斯克公开发推说自己的收购程序将暂停,因为 Twitter “可能已经死了”。
Twitter 董事会此时已经批准出售。从此,一场诉讼拉锯战开始。新闻标题一会儿是 Twitter 告马斯克要强制他收购公司,一会儿又是马斯克告 Twitter 欺诈股东。一直到 2022 年 10 月,收购案本该开庭的时候,马斯克正式宣布以他 4 月份一开始提出的 54.20 美元一股收购 Twitter。这个价位是他宣布收购以来的最高股价,股价一度跌到过 30 多美金。
很多人都觉得马斯克花了冤枉钱,实际情况很可能像 2018 年的特斯拉收购事件一样,因为他自己一系列钱多任性公开发推的举动“扰乱市场”,法律强制他必须以原价收购 Twitter。当然,对这位某种意义上本来就靠股市发财的世界首富来说,这点价格差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六个月过去,马斯克依然声称自己买 Twitter “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帮助人性,而我爱人性”。
自 10 月 26 日入主 Twitter 以来,马斯克先直接裁掉了包括 CEO、CFO、政策主管在内的几位 Twitter 高管,然后暂时解散了 Twitter 原来的董事会。因为马斯克本来就与 Twitter 管理层分歧很大,收购谈判也极不顺利,差点到需要对簿公堂的程度,这些举动并不令人意外。令人意外的是根据传言,马斯克对管理层的裁员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裁员,而是所谓有原因的解雇,不会给他们上千万美金的巨额赔偿金。
虽然这一传言尚未得到证实,通过马斯克第一周带到 Twitter 的新人马,我们能看出他对 Twitter 的改革不是小打小闹小修小补。改变 Twitter 删帖政策,把 Twitter 变得更为政治中立只是他要的变化里很小的部分,真正的改革还在于商业模式。
社交网络不挣钱几乎是互联网发展史上一个经久不衰的史诗级难题,这方面 Twitter 是最典型的例子。Twitter 至今盈收远低于负债,马斯克这轮收购又从银行借了大笔资金,使得 Twitter 负债形势更为严峻。
马斯克带来的几个参谋正在思考挣钱新方法。参谋之一杰森·卡拉卡尼斯(Jason Calacanis)是个博客时代发家的天使投资人,他提出的意见之一是让 Twitter 上的认证账号,比如媒体号、明星号等付费保留头像上的蓝色勾字样。卡拉卡尼斯甚至在 Twitter 上发起投票,问用户愿意每个月付多少钱。这一想法马上受到 Twitter 用户嘲笑,80% 以上的用户选了绝不付一分钱。
但事实上,卡拉卡尼斯并不是空口瞎说。付费认证 VIP 功能实际上在中国社交网络微博上已经采用了很多年,分很多个级别,且收入不菲。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回应卡拉卡尼斯,微博在 10 月底甚至又推出了新的,更贵的 svip 功能。另外,Twitter 在卖趋势,卖 hashtag 词条,卖植入广告上都远远没有微博激进,其中较好的盈利点是卖分类用户数据,但因为马斯克指出的僵尸粉现象,其中很多数据并没有多少实际意义。
马斯克同时还提议 Twitter 从功能上向北美目前最当红的社交软件 Tiktok 竞争,打败 Tiktok 在北美的垄断趋势。进入 Twitter 没几天,他就发出投票,问用户是不是想让 Twitter 曾收购,目前已倒闭的短视频软件 Vine 重出江湖。这款软件当年和抖音的功能非常相似,只是可能缺了点算法推送的天时地利。
更深层次的 Twitter 盈利模式,与马斯克背后的区块链投资群体有关,也就是所谓把 Twitter “微信化“,作为一种付费钱包类型的社交软件存在,这也跟让马斯克发家的 Paypal 功能模式直接相关。大卫·萨克斯(David Sacks)是马斯克 Paypal 时期开始的合作伙伴,本周也进入 Twitter 改革智囊团。他投资过各种各样的社交软件,对这一行业的生态非常熟悉。虽然 Twitter 目前跟微信的功能差距巨大,马斯克似乎也并不会放弃这条路径,他对微信的“一体式服务”能力评价很高,宣布收购 Twitter 后多次提到想把 Twitter 往这个方向发展,把它做成一个包括一切的“everything app”。
的确,中国社交软件在盈利能力上目前在世界上名列前茅,其中任何一个跟目前的 Twitter 比可能都要更好一些,而马斯克对 Twitter 未来的前景肯定不是做慈善。据传,马斯克已经把他在特斯拉的 996 风格带到了 Twitter,在 11 月 8 日前 Twitter 可能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