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一家“黄码”医院的抗疫之战
医院永远不分黑夜与白天。
婴孩的啼哭,老人的逝去,除颤仪一次次的震动,手术台上每一针的缝合……医院的大楼,隐藏着细菌、病毒,还有射线;充盈着欣喜、悲伤,还有感动。
疫情防控下,北京东南部的这家三级医院,成为朝阳首家“黄码”医院。很长一段时间内,垂杨柳医院只接收封管控区居民就医,不过医院很快扛起了它的使命:打通所有科室,支援发热门诊;启用医院东院区,支撑起所有透析病人;各科的绿色通道开启,运送着生命的希望。
感染者减少,生活复位,医院的一切即将回归正轨。
抢救
救护车急促地鸣着笛,从垂杨柳南街开来。往靠近北门的巷子一拐,护士长王淼就能听见,她知道,这是奔着发热门诊来了。
在急诊干了20多年,王淼甚至能通过救护车司机按喇叭的细微区别分辨出车上的病人是轻是重。
救护车不停地按喇叭,一路呼啸而来。很可能是脑出血或者心脏骤停这种重症的病人。王淼喊上一嗓子,大家提前准备好轮床,迎上去等待接诊。
4月22日,当朝阳区发现1例核酸检测初筛阳性的时候,这场战役就已经打响。
三天后,朝阳区划定临时管控区,垂杨柳医院也在此范围内。5月8日,朝阳区提级管控,也是在这天,垂杨柳医院开始只收治封管控区居民。
发热门诊的压力骤然增加。医院动态调整发热门诊的病区分工,按照有无发热、新冠11大症状以及基础病严重程度划分了A至E五个病区。王淼支援的发热门诊C区,就像是一个“小急诊”。
医院从各个科室抽调了20多名医护支援发热门诊,心内科医生张迎花就是其中之一。
5月6日,在发热门诊C区见到李航(化名)的时候,张迎花能感觉到他的状态很差——胸部和上腹部持续剧烈疼痛,脸色苍白,不停出汗,血压过低。
根据李航的心电图和临床表现,心内科主任皮林确定,这是急性前壁心肌梗死。“赶紧通知家属做手术,备导管室。”皮林吩咐张迎花,并打电话给介入手术的医生包恩泽,启动急性胸痛绿色通道。
急性胸痛绿色通道搭建已有十余年,心内科一年能碰到200例这样的手术。这意味着介入团队的医护需要做到24小时待命,接到电话30分钟内必须赶到。哪怕节假日,包恩泽连郊区都不敢去。
很多次休息日,包恩泽正带着上小学的女儿在游乐场、商场玩。电话来了,他开车把女儿带到医院,交代她自己玩一会,就匆忙上手术了。次数多了,女儿都习惯了,一听到电话就嘟囔:“爸爸又要去做手术了。”
对于急性心肌梗死的病人来说,医生早一秒通开闭塞的血管,就能多拯救一部分存活的心肌。
李航完成了“1+3”检查(核酸检测、抗体检测、血常规以及胸部CT),张迎花快步推着他前往导管室做手术。这种情况下,他们已顾不得等待他的核酸结果,挽救生命是最重要的。
介入团队的医护已经站在导管室内等待,介入手术要全程暴露在X射线下进行,包恩泽在防护服外穿上30斤的铅衣,再套一层隔离衣。
李航堵塞的血管位于前降支,这是心脏三支大血管中最重要的一支,而他的前降支近中段完全闭塞。
包恩泽操作导丝穿过李航右手臂上的桡动脉,直通冠状动脉,顺利将前降支闭塞处打开,并置入一枚支架。手术是局部麻醉,血管开通的一瞬间,李航感受到一阵胸闷。“血管通了,这是好事。”同在手术室的医生徐世莹安慰他。
中国胸痛中心对于这种急性胸痛的救治有着严格的要求:从病人踏入医院开始,到开通血管,要在90分钟内。疫情下,严格的防疫和消杀无疑会拖慢进程。即使这样,在反复训练后,介入团队能将整套流程控制在90分钟左右。
支架放入后,闭塞的血管恢复通畅。血流按照应有的轨迹输送着养分,唤醒血管远端冬眠和顿抑的心肌。
不到两个小时的手术结束,包恩泽松了一口气。在将患者送出手术室后,他们还要用两个小时来进行环境消杀和采样。
新生
在检验科,人可以更换,机器24小时连轴转。
从医院各科室、朝阳各社区采集的样本源源不断流入检验科。因为气溶胶散播和液体喷溅的可能,这群“隐形大白”成为面临风险最大的医护群体之一。
方舱实验室里,生物安全柜的风机在耳边鼓动了一宿,分子生物学组助理于波的脸颊被两层口罩勒紧,呼吸变得缓慢,呼出的哈气在N95口罩里凝成水珠,捂在脸上让她憋得难受。
凌晨5点,检验科主任宁永忠出来透了口气,天已经蒙蒙亮。又是一个通宵,他和另外四位加班的同事完成了朝阳区分派的集中样本检测。早班的同事也陆续赶来,他们将会和这座正在晨曦中苏醒的城市一起,迎接新一天的挑战。
当晚检验科检测出了数个高度可疑标本,反复核实后,宁永忠上报了数据,等待朝阳区疾控中心的确认。他们的检测结果,最直接反映着疫情的凶猛程度。这天是4月23日,北京本轮疫情刚刚开始。
作为医院的眼睛,检验科负责的不只是核酸检测,它要时时刻刻关注每一个科室,保护病人的同时也保护医生。
最紧急的莫过于医院各个绿色通道传送过来的化验单。医院有时会碰到一些没建档的急临产孕妇,需要检验科在最短时间内将核酸、乙肝、艾滋、梅毒等化验全做一遍,2个小时内出结果。一旦结果高度可疑,会开启特殊患者流程,也会提醒医生提高安全意识和等级。
对于孕产妇这类特殊人群,封管控给她们带来的不仅是无法按时产检的不便,还有对胎儿情况的担忧。
妇产科主任辛德梅很清楚,每一个准妈妈在迎接新生命到来的过程中,会经历独特的心路历程。她们会欣喜,会期待,也会紧张和焦虑。而突如其来的疫情,无疑会把她们向负面情绪的深渊再推一把。一旦压力超过了那个“界限”,机体上可能引起宫缩,出现流产或早产。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提前的科普与预警至关重要。妇产科发动所有医护人员逐一给在医院建档的孕产妇打电话,并为预产期在今年5月至12月的所有孕妇,按照封管控区和非封管控区建立了13个微信群。
每个微信群固定有医护答疑,孕产妇有事可以随时拨打电话咨询。她们也在群内科普孕产期的各种知识,小到教授怎么数胎动次数,待产包都要准备哪些物品;大到为各种有合并症孕产妇预警,提醒注意事项。
辛德梅知道,在分娩之前,妇产科医护能做的,就是给准妈妈们一个“抓手”,让她们知道,医护随时都在。
这边刚刚把垂杨柳医院建档的孕产妇捋顺安顿好,位于潘家园的朝阳区妇幼保健院受疫情影响也关闭了,垂杨柳医院把大批在朝妇建档的孕妇都接收了过来,并逐一打电话,归入相应的待产群中。
张晗(化名)是5月9日来垂杨柳医院进行孕检的。她以前在朝妇建档,产检时孕31周。辛德梅每次想起张晗都觉得庆幸——幸好她第一时间来产检,幸好接诊医生为她做了完整的化验检查。张晗的肝功能高,血小板低,而且妊娠期高血压已经发展到了子痫前期。
按照孕产妇妊娠风险的五色球来评估,张晗刚来的时候,档案里是状态最佳的绿球,做完孕检,直接变为最危急的红球。
普通人的转氨酶指标在40U/L以下。张晗入院时转氨酶指标是100U/L,后来迅速升到了200U/L,超出正常值几倍。同时,她的血小板在逐日下降,身体的每项指标都在向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张晗走到了“何时终止妊娠”的十字路口:立即让孩子出生,是否能够存活都是一个问题;不及时终止,妈妈的各项指标越来越差,多等一天就多一分生命危险。
而辛德梅,就是那个在大人和孩子间尽力平衡,两个都要保住的守护者。她决定,为孩子注入促胎儿肺成熟的药物,提高他出生时的成活率,并对张晗进行保肝和降压治疗。
尽管经过一系列治疗,张晗的情况还在不断恶化。在促胎肺的药物起作用后,辛德梅觉得,这个临界点,到了。她没有等待张晗丈夫从外地赶来,而是果断说服他,并安排剖腹产手术。因为她知道,不能再等了,一旦出现急性肝功能衰竭,随时可能出现母子双亡的惨剧。
还好,张晗和宝宝都挺了过去。宝宝响亮的啼哭昭示着他的生命力。虽然只有1750克,但他是个10分的满分新生儿。
张晗的合并症是妊娠引起的,孩子出生后,她的病情明显减轻。术后,她的各项指标很快恢复正常,没过几天就出院了。
治愈
肾内科主任余永武脸上的胡茬堆满了下巴。20多天没回家,他的疲惫全写在了脸上。
不像其他病人,可以适当减少去医院的频率,尿毒症患者的透析一天都不能拖。平时在垂杨柳医院做透析的尿毒症患者有200多人,北京这波疫情袭来的时候,肾友群里就跟“炸了锅”一样。余永武粗略估算,五月初有100多位患者被困在封管控区内。
透析与新冠疫情碰到一起,会变成更棘手的事情。肾友群里近70%患者都在60岁以上,多数没打过新冠疫苗,而且他们作为尿毒症患者,普遍免疫力低下,面对疫情的时候更为脆弱。
摆在余永武面前的,不仅是医疗问题,更是个经济账。
按照国家卫健委2021版《血液净化标准操作规程》,疑似新冠阳性患者或密接者,需要进行单人床旁透析,直至确诊或解除医学隔离观察。
很多医院采取的方法是,在发热门诊或者隔离区放床旁透析机。由于使用的设备不同,报销后床旁透析的费用也在普通透析的10倍以上。
如何在控制院感的情况下,保证透析不停止,又不会很贵。血液净化中心和医院研究后,决定启用东院区。
去年血透室从东院区搬至现在的本部院区,原本的血透室在东院区一楼,搬迁后,余永武觉得疫情一直断断续续出现,这里说不定能应急,所以没有拆除水处理机管道,还让科室的工程师每天去维护,坚持了一年。
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整个科室将机器搬到东院区,并清理空间使之达到国家对于透析环境的要求。如果没有这些老设备,没有工程师每天的维护,想要让东院区的血透室运转起来可能要花一周多时间。
4月29日清早,东院区开始接诊从封管控区来的“黄码”透析病人,一位70多岁的老太太看到医护时激动得哭了。
让余永武省心的是,每一次透析里,就医保障指挥部起到了很大作用。和居委会联系,派车转运都不用科室操心,指挥部将需要透析的病人数据统计好,告诉血透室负责人熊敏。
4月25日朝阳区划定临时管控区时,指挥部便成立了。垂杨柳医院面临的就医压力在指挥部这里,具象成了直观的数据:从4月25日朝阳区划定临时管控区到5月8日提级管控,被“封”在小区内的居民从20万人增加到45万人,覆盖面涉及潘家园、双井、劲松、南磨房、十八里店、小红门这“三街三乡”。
朝阳区提级管控的同一天,垂杨柳医院接到通知,全院只收治封管控区居民。原则上“三街三乡”的封管控区居民,能收治到垂杨柳医院,就全部收治,如果垂杨柳医院医疗保障压力过大,再联系朝阳另外5家定点医院收治。
指挥部如同中枢,连结社区与医院的各个科室。居民将就医需求告诉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如果社卫中心初步判定无法解决,会将统计信息汇入指挥部。被抽调到指挥部的普外科医生徐宏征计算过,最多的一天,指挥部处理了500多个电话,其中绝大多数协调帮助社卫中心解决,另外100多个确需去医院的患者再协调分配给医院。
垂杨柳成了“黄码”医院,但是对于余永武和他的透析团队来说,既然有两个院区的条件,就不能把非封管控区域的患者直接推到别的医院。
于是科室又熬了一个大夜,在5月11日病人稍微少点的夜里,把设备再次转运、消毒,完成两个院区的功能对调。本部院区来接纳封管控地区的“黄码”患者,而风险较小的东院区,用来接收非封管控区患者。
5月12日凌晨2点,血液净化中心全体医护技人员将16台透析机及透析耗材搬至东院区,并完成透析环境的消毒。受访者供图
余永武记得,那段时间最重的一个病人,已经6天没有透析了,相当于普通人6天没有排尿。她被120送来,憋气得很严重,别人扶着她,每走一步都喘。
病人本身是新冠密接人员,为了尽可能挽救她的生命,科室为她打开透析室的全套设备。那天晚上,整个大厅里水处理机、23台透析机、所有工作人员为了她一个人运转。
血液顺着导管流进透析机,“洗干净”的血液又重新泵入她的身体,完成生命的延续。机器重启、人员疲惫,但余永武知道,这是值得的,“因为是在救人命”。
告别
并非所有的抢救与手术都尽如人意。很多老人来到发热门诊的时候,基础疾病已经处于危重症状态。接诊他的护士,最终要为他“送行”。
为了减少隔离区里的人员,发热门诊的护士们将殡仪馆承担的很多工作都接了过来。她们需要料理逝者的遗体,擦洗干净,穿上寿衣,裹好尸袋并消毒,再推出隔离区交给殡仪馆和家属。
二十出头的小护士刚上班一两年,没有经历过这些。等出了隔离区脱掉防护服,作为护士长的刘菡抱住了哭成一团的小护士。“做护理工作,这才是刚刚开始。”
当告别来临,医护同样是脆弱的个体。
急诊科主任顾伟在急诊一线工作了22年。几乎每天,他都在见证着生死。外人以为他已司空见惯,可对他自己来说,年龄越大,病人的死亡带给他的冲击越大。
4月底,急诊科接诊了一个40岁发热伴多脏器功能衰竭的肝硬化病人。因为肝功能衰竭,病人的机体出现了凝血功能障碍,口腔、气道、消化道、腹腔内都出现了严重的弥漫性出血。顾伟印象中,再晚送来10分钟可能这个人就救不回来了。
急诊科的医护立即给他气管插管并使用呼吸机支持治疗。病人家属都在外地的封管控地区不能立即来京,急诊科冒着风险,在电话中与直系家属确定手术事宜。在病人欠费的情况下进行抢救,并做了血浆置换。经过1周的治疗,患者的呼吸衰竭与肝、肾衰竭等问题逐渐平稳并得到纠正。
然而,病人因为肝硬化,免疫功能低下,在住院期间,继发了非常罕见的侵袭性曲霉菌感染,病情加重。医院急诊科一年近10万人的接诊量里,曲霉菌感染不超过10例,概率在0.01%以下,且致死率极高,需要使用一种昂贵的特殊药物。药费每天三四千元,最少维持一两个月的治疗时间。
顾伟相信自己的判断,但病人的一位家属是ICU医生,认为不像这个病,拒绝使用这种药物。顾伟和团队最终确诊并为病人用上了药,可病人的病情迅速恶化,几天后抢救无效不幸去世。
做医生越久,抢救失败带来的遗憾和落空感会伴随顾伟越久。病人刚离开的那几天,他十分难过和沮丧,甚至连其他病人都不想看到。他反复翻看这个病人的病历,回顾整个治疗过程,“我是不是应该再努力坚持一下?”
可有些时候,即使是医生也无能为力。刚毕业的时候,辛德梅经历过一个剖腹产手术。把孩子抱出来的时候,她觉得不对,孩子不哭,身体是黄色的。
到了后半夜,孩子没了。那个孩子来晚了。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他已经重度宫内缺氧,剖宫产之后出现颅内出血死亡。
这场手术过去23年了,她还记得孩子的样子。“你就会觉得心里边有一个刺儿,一直扎着你。因为你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逝去了。”
安慰
防护服和口罩隔绝了太多的表情和神态,于是辛德梅在以往剖腹产手术3名医生的基础上,另外增加一名守台医生,专门负责在手术期间安抚产妇。
妇产科医生朱曼丽就做过这项工作。她不停地俯下身与产妇交流,跟她聊天,缓解她的心理压力。
这段时间的剖腹产手术都由辛德梅亲自来做,平均每天至少一台。这是第一次戴4层防护手套,她必须要清楚自己的手感没问题,才敢让其他医生慢慢接手。而且疫情期间,需要速度,一旦出现危重症,再穿防护服来不及。
为了缓解准妈妈们的焦虑,妇产科建立了13个微信群,每个群固定有医护答疑,孕产妇有事可以随时拨打咨询。医护人员也在群内科普孕产期的各种知识。受访者供图
5月8日,辛德梅又收到了小宁(化名)妈妈的微信。孩子过两岁生日,想请她到家里做客。小宁妈妈很感谢辛德梅,孕中期她有过出血的情况,辛德梅为她进行了保胎治疗。
去年因为工作太忙辛德梅没去成,今年因为疫情又错过了。为了弥补遗憾,小宁妈妈给辛德梅发了小视频,小女孩粉嫩嫩肉嘟嘟的,在视频里晃着手奶声奶气地说:“你要来吗?你来吧!”
从医24年,辛德梅经手过的剖腹产手术已在千例以上。对她来说,熟练的剖腹产手术只意味着半个小时的时间,但是对于母亲来说,这是勾连一个家庭与孩子缘分的分秒。
亲手接生的孩子很多已经长大成人,有的父母每逢孩子生日还会给辛德梅发照片。“你看,这就是当初你剖出来的小不点。”
她站在孩子们人生第一站的站台,目送他们踏上不同的轨道。有了生命,就有了无限的可能性。“只有你真的把孩子捧出来,迎接新生命,才知道什么叫人之大幸。”
刘菡也体会到了辛德梅说的那种感觉。她是消化和内分泌科的护士长,这次被抽调到发热门诊。一次检查的时候,在发热门诊出生的女婴握住了刘菡的手。软软的,紧紧的。发热门诊里这些天经历了太多离别,这个小生命的诞生带给刘菡很多欣喜和希望。
5月16日,在垂杨柳医院降生的一位来自临控区的宝宝。她的父亲给她取了个小名“小可”,意思是“可可爱爱”。受访者供图
为了保证透析不被耽误,肾内科主任余永武带着整个科室人员住进了医院,半个多月没有回过家。医护们也搬进临时腾出的简易宿舍,保证每一次透析都能有人陪护。
余永武经常说一句话:“偶尔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尤其是现在这个时期,患者最需要安慰,哪怕就是一句:不要着急,不要害怕,我们一直陪着你们。
安慰病人的同时,也要安慰医护。全科住进医院的时候,余永武给他们备好了毛巾、脸盆等洗漱用品,医护几乎什么都不用准备。余永武还买了呼啦圈、跳绳,“希望能为他们的压力找个出口。”
血透室的负责人熊敏有一个两岁多的女儿,每次视频,女儿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妈妈回来”。没法触摸到女儿的那些日子里,同事都能看到她拿着手机在流泪。
有一次视频里,女儿吃完鱼,把鱼骨头摆到桌子上。熊敏问她为什么摆得这么整齐。
“排队做核酸。”女儿说了一句。
熊敏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排队做核酸。出门的时候,她也会跟奶奶伸手要口罩。熊敏盼望着病毒早日消散,以后的孩子们可以不必经历这些。
附近很多小区都解封了,熊敏也终于回家了。敲了敲家门,女儿颠着跑了过来,惊喜地发现外面站着的是妈妈。像往常一样,小小的她扑上来紧紧抱住了妈妈。
李航恢复得很好,术后第四天就顺利出院了。5月23日的随访中,徐世莹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很不错。心梗的病人就是这样,堵的时候胸痛得要命,甚至有濒死感,一旦疏通了,大部分人的症状马上就会没了。
治愈总是相互的。做医生16年,包恩泽每次最满足的时候,就是从只言片语中,感觉到病人的喜悦和信任。他的专家号不好挂,有时候老患者来了,他就给他们加个号,或者不挂号,自己加个班给他们做咨询。
有的老患者路过医院,看到包恩泽出诊,就进来坐一会儿,也没什么事,只是想跟他说说话,看看他最近好不好。
5月26日,垂杨柳医院发布公告,27日起,医院门急诊将恢复对普通患者的医疗服务。相当于医院要兼顾封管控区患者和社会面患者。医院的这些科室都要兵分两队,照顾这两类患者。
疲惫是一定的。但是看着接诊“绿码”远远高于“黄码”,辛德梅感觉很欣喜。她们见证着这两个数据一上一下的波动,“相信用不了多久,这场战役就会彻底结束。”
新京报记者 郭懿萌 实习生 丛之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