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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求助信:汕尾海丰78岁老人申请将女儿送进福利院

“我这位耄耋之年的老男人,已无法再好好照顾女儿,看着智商几乎为零的女儿,我越来越无助......”

在汕尾市海丰县梅陇镇联平村,78岁的莫道侵在村委会的帮助下,向镇政府递交了这封“求助信”。信中言辞恳切,透过这些字句不难看出老人的处境。

莫道侵的“求助信”

在女儿莫利红患病的40年里,莫道侵和他的母亲共同承担起照顾女儿的责任。10年前,莫道侵的母亲去世,女儿的全部生活就只能依赖莫道侵一个人。

岁月匆匆,日渐年迈的莫道侵在一次次的晕倒后开始担忧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这个‘疯女儿’干什么都需要人帮忙,我怕自己哪天去世了没人能照顾她。”莫道侵回忆起写信的初衷,为女儿谋求日后的“生路”便是他唯一的渴求。

父亲年迈 女儿不能自理

10月8日,是个雨天。中午11:35分,莫利红睡醒了,赤脚走出房间。听见动静,莫道侵迅速放下手里的活,嘴里叼着刚卷好的烟,迈着尽量大的步子跑去寻女儿。从卧室到客厅有一个不高的门槛,但莫利红需要父亲的搀扶下才能平稳跨过。

莫利红在父亲莫道侵的搀扶下跨过门槛(张璠/摄)

将女儿扶过门槛后,莫道侵便冲进卧室拿起床边的痰盂,并将排泄物倾倒在厕所里。还算幸运,莫利红这次没有尿床。

“她只有在清醒的时候才知道用尿盆,如果是睡着的情况下就会直接尿在床上。”莫道侵说,为了方便夜晚喊醒女儿,他只能与女儿各睡床的一头。而这张床也只是由床板和枕头组成,被褥对于莫道侵而言只意味着在清洗女儿排泄物时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在莫道侵收拾痰盂的间隙里,莫利红光着脚踩过院子里一个又一个水洼,飞溅在腿上的冷雨也并没有让她想起那双被遗落在床底的拖鞋。

一进客厅,莫利红便又躺下了,躺在一个木质长椅上。客厅家具不多,却整洁。吃饭的圆桌没有油污,长椅也一早就被擦过。以长椅为中心的几平米范围就是莫利红一天内的活动空间。在这里,她或躺、或跳、或哭、或笑,嘴里不断含糊重复的“啊巴”是她呼喊父亲的语言,也是她与外界连接的唯一音节。

莫利红坐在沙发上(张璠/摄)

“我出门要严格控制时间,必须在两小时之内。”莫道侵说,在自己外出时,就只能将女儿锁在家里,如果自己迟归,她便会将怒火发在痰盂上,将排泄物洒满院子。莫利红似乎清楚,这种方式能够造成足够的麻烦,这样的麻烦能够将父亲一直留在身边。

一天里,莫道侵要面临多次女儿突入其来的“尿裤子”,而他也只能在叹息和焦躁中一次又一次清洗掉裤子上的污渍。有时,为了清洗衣物,晚饭的时间也会被耽搁。

在给女儿日复一日的擦身体、洗衣物、倒尿盆、喂饭等繁琐的事情中,莫道侵即将步入耄耋之年。随着高血压病越来越重,从几年前起,莫道侵就时常会在家中昏倒。病情的加重让莫道侵不得不重视,让侄子帮忙开车载他去了镇里的医院。“医生说我的病很重了,必须要住院。”面对医生的要求,莫道侵几乎向医生恳求自己必须要回家照顾女儿。

“死也要死在家里,我住院了她就没人管了。”在莫道侵的要求下,医生只得取消住院的安排,让他带着一兜药回了家。莫道侵向记者一盒一盒细数着家里的药,“这是脑心清片,这是脑蛋白水解物片,加起来要70多块钱,贵也没办法,总比住院好。”

莫道侵细数家里的药(张璠/摄)

一天,又一天,久病缠身的莫道侵皱纹变得更深,身体也变得佝偻,但对女儿的照料却始终周到。

“走一步看一步”

向前追溯,如今的苦难源自于一场持续高烧。

据莫道侵回忆,在莫利红1岁多的时候,因肠炎发了高烧。“烧了两天发现还没好,就送去镇里医院看病,医生给打了青霉素,但也没见好。”高烧又持续了几天,随之而来的后果就是大脑损伤。彼时家中只依靠莫道侵耕田赚取微薄的收入,“那时候家里穷,发现脑子烧坏了也就没再治了。”

“连奶粉都喂不起,更别提治病了。”囿于贫困,莫利红的病被搁置。回忆至此,莫道侵摸出一个装着烟丝的已经斑驳的润喉糖铁盒,取了一撮烟丝,用纸卷起来后放在嘴边点燃,似是狠了狠心,“如果当时她病死了,或许也就不用遭那么多罪了。”

莫道侵回忆起女儿小时候遭遇的变故(张璠/摄)

如今,40岁的莫利红虽然身形单薄得似孩童,但也在父亲和奶奶的照料下安稳成长到中年。

在她生活的这些年里,除了家人的照料外,政府的帮扶是重要一环。

2016年,在深圳龙岗区龙城街道驻村扶贫工作队的帮助下,莫道侵办下了低保。“那时候我女儿都没有身份证,在工作队的协调下,身份证办好了,又去海丰县残疾人联合会(以下简称“海丰县残联”)办了残疾人证。”谈到扶贫工作队,莫道侵连表感激,“他们帮了我很多。”

根据《残疾人残疾分类和分级》的国家标准,智力残疾指在智力发育期间(18岁之前),由于各种有害因素导致的精神发育不全或智力迟滞;或者智力发育成熟以后,由于各种有害因素导致的智力损害或智力明显衰退。WHO-DASⅡ分值(用于判定18岁以上患者)在116分以上的患者将被划分为智力残疾一级。在海丰县残联的鉴定下,莫利红拿到了智力残疾一级的残疾证,属于极重度残疾。

从2017年开始,低保金和残疾人补贴便会每月按时打到莫道侵的银行卡上。到今年为止,莫道侵每个月都能收到残疾补助480元,养老金180元,低保金960元,共计1620元的补助金,足以满足父女俩的日常生活所需。

另外,联平村村支部书记陈荣华告诉南方农村报记者,村委会逢年过节就会利用党建资金进行慰问,生活物资也会时常送到家中。“我们还会让村医每周去村里的特殊家庭走一走、问一问,能帮就帮一下。”陈荣华补充道。

在“求助信”递交到梅陇镇镇政府后,镇政府也开始对莫道侵及女儿莫利红的事情开展跟进。“他们家是镇里的监测户,我也刚好监测到他,所以很清楚他家的情况。”梅陇镇分管乡村振兴工作的副镇长彭镜平指出,在接收到老人的诉求后,镇里也开始积极协调,但“比较难推进”。

政府已介入,难题仍待解

“难”在哪里?前路又该如何去走?

“现在政府给我的救助金足够我们生活,我不是贪财,不需要那么多钱。”谈到自己所需要的帮助,莫道侵强调自己的目的不在于要钱,而在于为女儿寻求生活上的庇护,希望能够有人、有机构能够替自己照顾好女儿。

针对这一点,梅陇镇分管民政工作的副镇长施晓国介绍,在过往的相似案例中,若家中只剩下一名生活无法自理的重度残疾人,一般都会由亲戚进行接管。

事实上,莫道侵有三个弟弟,但都已年迈,且居住相隔较远。“他们也都有自己的家庭要养”,莫道侵对于他们的疏于关照表示理解。老四莫小天逢年过节会带着食物和礼品前来探望,但因为家住在镇上,加之他还在开搅拌车养家,平日能来的机会也比较少。“我们也没办法,莫利红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只能靠我哥照顾,但我们也有自己的子女要看管,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莫小天的话语中也有诸多无奈。

此路难行,是否还有其他道路?

2022年7月,为了规范特困人员救助供养工作,保障特困人员合法权益,完善社会救助制度,广东省人民政府公布了《广东省特困人员救助供养工作规定》(以下简称《规定》),并于2022年9月1日开始正式实行。

《规定》明确了特困人员救助供养范围,即本省户籍无劳动能力、无生活来源且无法定赡养、抚养、扶养义务人,或者其法定赡养、抚养、扶养义务人无赡养、抚养、扶养能力的老年人、残疾人、未成年人,应当依法纳入特困人员救助供养范围。

同时,《规定》指出,特困人员的救助供养有两种方式:集中供养和分散供养。其中,集中供养由乡镇人民政府、街道办事处与特困人员或者其监护人、所在地级以上市行政区域内供养服务机构签订供养服务协议,明确相关责任和义务。

目前,莫道侵和莫利红仍因为部分材料的缺失尚未被纳入到特困人员的范畴中。“最近我也正在让联平村村委会的负责人跟进这件事,希望能尽快解决问题”,施晓国补充道。

但即使被纳入特困户的范围,莫道侵诉求的解决也面临着实际困难。

据施晓国介绍,梅陇镇由政府开办的集中供养机构已经正在运行,主要由政府进行兜底,将原来的救助金用于支付费用。

然而,目前此类集中供养机构接收的都是具备生活自理能力的群体。施晓国道出无奈,“现在这些集中供养机构的运营资金很紧张,镇政府的压力还是比较大的。”

面对这样的困境,镇政府也正在积极寻求出路。“我们也曾经进行过社会筹款,但没有筹到钱。”施晓国指出,加之政府的财政紧张,镇里集中供养机构的运营当前仍在艰难的处境中。

【见习记者】张璠

【来源】南方农村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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