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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灯光下,逼仄的实验室内一片狼藉。
2016年,东华大学的三名学生正在实验室内进行着一项化学实验。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锥形瓶中的浓强酸发生了剧烈的反应,碳粉撒得到处都是。
更可怕的是,三名实验参与者被剧烈的爆炸波及摔倒在地,他们嘶吼着向外界求救,捂着眼睛慌不择路地向外跑,场面瞬间无法控制......
其中受伤最严重的学生名叫郭宏振,经过这次事故,他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他双目几近失明,清秀的脸庞被浓强酸腐蚀、灼伤,全身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
郭宏振可谓是人生尽毁,然而不幸的是学校却食言拒绝提供他就医的费用。
一气之下,在2020年,他一纸诉状与母校对簿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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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中国的大学校园化学实验事故的问题日益严重,牵动着社会各界人士的心。
2013年,浙江大学化学实验室爆炸,造成一名学生死亡,另有多人受伤;2017年,南京航空航天大学一名本科生在化学实验室中被强酸泼伤,导致失明。
实验安全管理中安全意识不够、实验室管理不够严格、实验设备老化等问题尤为严重。
保护广大学生和教师的生命财产安全成为了全社会的统一诉求。
事故发生之后,郭宏振辗转多地求医,但并没有获得预期的效果。
如今,他左眼视力仅剩下0.01(大约是正常成年人的1%),右眼完全失明,面部与颈部烧伤严重导致毁容。
在他的身上每天都要贴满祛疤的药贴,眼角有黑色的痂,眼袋终年红肿、瘙痒,即便自己视线模糊看不清,每次照镜子时仍旧觉得十分恐怖。
因此他始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即便是夏日高温,他也要戴着严实的面罩和墨镜,往日的自信与骄傲烟消云散。
“我的眼前是白色的模糊一片,过马路甚至都看不清红绿灯,只能跟着人流走,有次搬家,我都了半天都找不到住处,问了人才发现其实就在我附近不远......”
不仅如此,这次事故对郭宏振的心理上的伤害更是毁灭性的。
过去他是一个十分开朗的人,平日里喜欢打羽毛球、看电影,但事故发生后一切都变了。
有一次他的朋友邀请他去打羽毛球,结果球掉下来了,而他却看不到,这极大地打击了他的自尊心,之后再也没有去打过。
即使是在看巨幕电影时,他也看不清屏幕上的字幕。
最让他反感的是人脸识别。
因为在换新身份证之前,他曾经多次因为看不清屏幕而无法刷脸通过高铁站的验证,但其实人工通道就在他的一侧。
“我感觉我的人生已经毁了。”
事发后接近两年,他都不敢洗脸,脸上的伤疤不断增生,疼痛日夜困扰着郭宏振。
皮肤变得越来越硬,像是长了一层“铠甲”,有时候针头都打不进眼睑底下,给护士也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就这样,郭宏振每天戴着3D打印的面罩示人,夏天闷热,生痂的脸部奇痒难忍,而这些都是最轻微的生理不适。
事故发生之前,他原本计划在研究生毕业后留在上海,加入知名药企工作,以此来扶持他的农村家庭,并与他相爱的女友结婚。
郭宏振原本有着美好的未来。
他所在的专业就业率非常高,他的同学纷纷毕业后进入大型药企,工资颇为丰厚,即便是原来学校里绩效不如自己的同学同样前途无量。
2019年全国化工与生物工程类专业的毕业生就业率为91.3%,其中硕士研究生的就业率则更高,达到了97.1%。
除了就业率高之外,化工与生物工程专业的薪资水平也相对较高。
此外,化工与生物工程专业也是国家重点发展的领域之一,为化工与生物工程专业的就业提供了更多机会。
"我同一个导师的同学现在年收入15万以上,我却只能靠朋友介绍的兼职月入2到3千,连医药费都付不起。"
一场事故毁掉了郭宏振的人生,自此之后他仿佛堕入了无尽的黑暗,始终无法抬起头来。
3
1992年郭宏振出生在河南安阳农村的一个贫困家庭,自幼父母就忙于工作,对他疏于管教。
从初中开始郭宏振就被迫开始了住校生活,家人的关心对他而言像是一种奢侈,也养成了他独立坚强的性格。
十几年前农村的学校条件相对落后,那时候一个小小的教室挤了120多个人,双人桌要坐4个人,宿舍3个床板睡上9个人。
可以说从那时起,他的生活就十分不顺利。
他经过了一年的复读才勉强考上县重点高中。
河南的高考压力出了名的大,全校同届考上的4个人中有3人是复读生。
到了高中,他的成绩在班里排前十,但高考太紧张了,考语文时又填错了准考证号,那一年的高考过后仿佛他的生活被按下了暂停键。
复读一年后成绩依旧不够理想,无奈他只好去了广东的一所二本院校读轻化工程专业。
幸好这个专业他十分喜欢,他想要大展拳脚。
为了去一个更高的平台,他报考了东华大学的研究生。
然而在面试后他却被调剂到了生物工程。
“生活又给我开了一个玩笑。”
然而历经磨难过后,命运非但没有放过郭宏振,反而让他背负了更大的苦难。
据媒体报道,2016年9月21日上午10:30左右,东华大学松江校区化学化工与生物工程学院实验室发生了爆炸事故。
郭宏振回忆,当天上午,他正在进行静电纺丝实验,而他的师弟李强和赵云乐则在同一实验室进行石墨烯制备实验。
由于两人刚进实验室不久,对实验流程不太熟悉,因此郭宏振给他们打印了实验流程图,并帮忙找来了降温用的冰、温度计、铁架等实验耗材,然后去忙自己的实验了。
在两个师弟进行实验的过程中,郭宏振曾建议两人前往导师处看实验视频教程,但是两人并未看到。
突然间,爆炸发生了,面向实验台的郭宏振刹那间两眼什么也看不到了。
在混乱中,他摸着墙壁跑出来呼救。
由于现场乱作一团,加上实验室并没有冲淋装置,郭宏振无法用清水冲洗眼睛,也未采取任何急救措施,在医院住院期间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在住院期间,医生告诉他他的眼睛像“白煮蛋一样,熟了”。
第二天他接受了手术,但医生也只是说:“我尽量。”他躺在床上十天,知道问题变得严重了。
4
事故刚发生后,学校不断承诺会负责到底,承担郭宏振的一切医疗费用。
“我当时傻乎乎地就信了,回过头来想,我对母校还是有一些感情的,所以当时天真的以为他们会负责到底......”
2019年7月,郭宏振再次崩溃了,因为曾经承诺承担费用的学校在他毕业后拒不负责他的手术费用,至此之后更是对他不管不问。
曾经他有机会追究学校的法律责任,但是在学校领导和老师的反复安抚之下,他信以为真以为学校会尽到最基础的人道主义援助责任。
然而他却被无情地抛弃了。
无助、困顿、穷困潦倒让郭宏振每日浑浑噩噩,高昂的医疗费用拖垮了他的家庭,全部积蓄都花了个干净。
无奈之下他从医院打车来到学校,长驱直入来到校长的办公室,希望讨一个说法。
可是他却被告知校长今天不在,连校长报工时费们都没进去,被工作人员兰在外头并不断催促离开。
他不断地据理力争,耗了几个小时之后猜得到校方领导的承诺,他们这才同意支付费用。
那天他浑身无力地回到自己狭小逼仄的出租屋,看着天花板不断滴下的水滴,困倦到极点,倒头就睡。
不久之后,校方打来了电话,表示了“关怀”。
他们承诺为他解决工作问题,并要求他办理残疾证,据说可以每月领到2000多元,这相当于上海的最低工资标准。
残疾两个字格外刺眼,让郭宏振几近晕厥。
即便这已经是学校口中的“最好的解决方式”,但是郭宏振还是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毕业过后,东华大学以郭宏振不再是该校学生为由拒绝为其承担此后的费用。
原本郭宏振的父母想要带他到医疗条件更好的北京去接受治疗,然而校方却以上海当地的医疗水平已经是拔尖的水平为由,拒绝了他们的申请。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自费到其他城市接受治疗,开销巨大,但是效果也不理想。
他们一度想要放弃治疗,但是郭宏振始终觉得自己不甘心。
毕业之后,本身可以进入高端药企的他却连校招都不敢出面,生怕被人看见自己遭受腐蚀的面孔。
那段时间他不停地在各种招聘软件发送简历,却丝毫没有底气。
“专业相关的岗位我不敢投递,我只能向一些教培岗位发简历。”
然而无论他申请多少次,他的简历始终石沉大海。
每当HR给他打电话,得知他的视力有障碍时,对方都会发出一声叹息,然后就再也没有后续了。
不仅如此,原本就辛劳大半辈子的父母非但没有得到自己的经济帮助,反而收到自己的拖累,年仅6旬人就要去各种工厂打工。
原本与自己感情深厚的女友也逐渐失去信心,郭宏振不愿意拖累别人,主动提了分手。
想到这里郭宏振再也忍不住流下眼泪,在与相关律师的商讨之下,他决定借助法律维护自己的权利。
2019年8月,郭宏振最终起诉了东华大学,与母校对簿公堂。
2020年4月,一审在上海长宁区发愿开庭,郭宏振与校方彻底撕破了脸皮,当月学校就停止支付其医药费与生活费。
在第二次判决中,法院判决学校未尽到安全责任,需要向他赔付162万余元,然而学校并不接受该判决,从而选择了上诉。
他不得不将希望寄托于和自己一起受伤的两位师弟。
他们二人同样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其中一人轻伤早已痊愈,另外一人受了重伤,但也比自己境遇好得多。
郭宏振起初找到受了重伤的同学为自己作证,一开始他满口答应、言之凿凿,但是到了真的要上法庭时他却含糊其辞。
“对不起师兄,我有苦衷......”
麻绳专挑细处断,郭宏振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无奈的结果,起初他十分怨恨两位同学,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还是选择了谅解。
2021年10月,法院下达了二审判决书,维持一审判决,标志着郭宏振的权益得到了保护。
虽然胜诉,但是学校仍旧不服气,至今为止也没有给他一声道歉。
在失意和坦然中,郭宏振接受了这一切,虽然163万的赔款听起来是一笔巨款,但是对于他个人的损失而言仍旧是杯水车薪。
时至今日,郭宏振还在继续寻求医疗援助,希望自己的生活可以步入正轨。
他住在城中村中,一个月的房租和水电接近2000,而自己的月薪仅仅5000左右,拮据的日子让他身心俱疲。
他总是主动加班,只为了让老板觉得自己更有价值一点。
据中国大学化学实验安全管理中心发布的数据,2019年中国大学化学实验室共发生了近900起安全事故。
其中包括了人员伤亡、火灾、泄露等多种类型的事故。
事故的原因比较复杂,包括操作不规范、设备老化、管理不到位等多种因素。
这些事故无一例外造成了学校师生人身财产安全的巨大隐患和损失,牵动着各界人士的心。
除了学校不可推脱的管理责任以外,校园实验的安全意识不够健全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此次实验室爆炸事故的发生,给学校和学生教师敲响了警钟,也给我们敲响了安全第一的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