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是战国晚期儒家的最后一个思想家,也可以说是先秦儒家的集大成者。虽然同为儒家,但荀子激烈批评孟子和子思,特别是对孟子的性善论进行了猛烈地批判。
“是不及知人之性,而不察乎人之性伪之分者也。凡性者,天之就也,不可学,不可事。礼义者,圣人之所生也,人之所学而能,所事而成者也。不可学,不可事,而在人者,谓之性;可学而能,可事而成之在人者,谓之伪。是性伪之分也。今人之性,目可以见,耳可以听;夫可以见之明不离目,可以听之聪不离耳,目明而耳聪,不可学明矣。”
在荀子看来,孟子的性善论是错误的,孟子没有分清什么是“性”,什么是“伪”。“本性,是天生的,是学习不来的,也不是后天人为的。礼义,是圣人制定的,通过学习人们就能得到,经过努力就能做到。不可能通过学习,也不可能是人为,而是先天自然生成的,这就是本性。可以通过学习获得,可以经过后天人为的努力实现的,就是人为。这就是本性与人为的差别。”
在荀子看来,“性”是人天生的本质,你没有办法去改变他,你学与不学,它就在那里。而“伪”则是人后天的学习所得到的。一句话,“性”乃天生,“伪”是人为。荀子反对性善论,针锋相对提出了性恶论。
“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顺是,故争夺生而辞让亡焉;生而有疾恶焉,顺是,故残贼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声色焉,顺是,故淫乱生而礼义文理亡焉。然则从人之性,顺人之情,必出于争夺,合于犯分乱理,而归于暴。故必将有师法之化,礼义之道,然后出于辞让,合于文理,而归于治。用此观之,人之性恶明矣,其善者伪也。”
“人的本性是恶的,那些善良的行为是人为的。人的本性从一生下来就有贪图私利之心,因循着这种本性,人与人之间就要发生争夺,也就不再讲求谦让了;人一生下来就有好忌妒仇恨的心理,因循着这种本性,就会发生残害忠厚善良的事情,这样忠诚信实就丧失了。人生来就有爱好声色的本能,喜好听好听的,喜欢看好看的,因循着这种本性,就会发生淫乱的事情,礼仪制度和道德规范就都丧失了。既然这样,放纵人的本性,顺着人的情欲,就一定会发生争夺,就会违反等级名分、扰乱礼仪制度的事,从而引起暴乱;所以,一定要有师长和法制的教化、礼义的引导,然后才能确立合乎等级制度的正常秩序,实现社会的稳定。所以,人性本恶的道理已经很清楚了,那些善良的行为是人为的。”
孟子是个乐观热情理想主义的人,他看到的是人的正面;荀子是个冷静深沉现实主义的人,他看到的人的反面。孟子的人性论强调人的社会性;荀子的人性论强调人的自然性。荀子认为人生下来就是贪婪、趋利避害的动物,为了生存要争夺资源,人的生存就是你死我活的过程。如果顺着人的这种本性,放纵情欲而不知道节制,那人就会走向恶的一面。所以,抑制人性恶的关键是如何看管好人内心深处蓬勃生长的欲望,不让它野蛮生长。
有人说中国文化是禁欲文化,这有点绝对化,从孔子到孟子再到荀子,他们主张寡欲文化,就是要求人们尽量减少欲望,而不是让人做个毫无欲望的“木头人”。荀子认为人有追求美好生活的权力,但是不能太过分,所以他主张“以道制欲”,凡是符合“道”的欲望,多一点又何妨?凡是不符合“道”的欲望,多一点也不行。
荀子也高度重视人与禽兽的区别。孟子认为人和禽兽的区别是人除了本能之外,还有“恻隐之心”等四种善端,而荀子认为,“性质美而心辩知”,意思是说,人和动物一样的本性都是恶的,但是人区别与其他动物的地方,就是人有理智,可以通过学习而成就善性。至此,荀子完成了性恶论的论证。人的本性是恶的,如果放纵这种本性,人就是坏蛋;但是人又有区别于禽兽的理智,所以,人具有通过后天的学习而积累善性的特质。
其实,孟子的性善论与荀子的性恶论,不过是人的正反面,他们的区别就在于论证人要向善的不同路径而已。孟子的“善”来自于内心,仁义礼智等道德观念,“求则得之,舍则失之”。虽然人先天有善性,后天也有可能会失去;荀子的“恶”来自于人的本能,但君子可以“化性起伪”,“强学而求有之”。也就是说,人先天没有的善性,经过后天的学习也可以具备。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孟子的性善论其实是“后天变恶”论,荀子的性恶论其实是“后天变善”论,二者都强调后天的学习和道德养成的重要性。
在儒家哲学的舞台上,孔子定下人生舞台剧的主题是“内圣外王”之道。孔子是导演,孟子是“唱红脸”的主角,荀子是“唱白脸”的主角。孟子勉励人们,人心本善人可以为善,但一定要注意后天的养成,千万不要让善性丢掉了;荀子告诫人们,人性本恶但也可以向善,关键是用礼和理来节制欲望而不至于太放纵,也可以为善。一个主张道德修养要向内求索发明本心;一个主张加强社会的道德教化和礼制约束。他们的社会理想是相同的,都是劝人向善之说,都源于他们对拯救人性拯救社会的使命感。不过孟子主张靠自我修行,荀子主张靠礼法约束,一个软,一个硬,殊途同归浑然天成。孟子象温柔慈善的妈妈,荀子象严肃深沉的爸爸,风格不同,但劝人向善的目的相同。孟子主张“人皆可以为尧舜”,荀子主张“涂之人可以为禹”。一正一反,论证并践行了儒家哲学劝人向善和道德修养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