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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话文学,网络流行语,用来形容网上那些有点搞笑、看似说了话又没有任何有用信息的言论和视频。
“废话文学”最大的特点就是“说了又好像没说”,往往用来形容那些文不对题、不知所云、模棱两可、打太极式的媒介信息。
该梗出自B站评论区,出自up主“那就叫王师傅吧”和“旅途船长”的视频,看起来说了一堆话却好像什么意思也没有表达。网友纷纷表示:“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就是听了半天一堆废话。
朱自清:得有点废话,我们才活得有意思。
和此前流行的“明学”“凡尔赛文学”一样,“废话文学”也属于一种网络“梗“。在社交媒体时代,玩梗已成为年轻网友的快乐源泉。
当然,能火到出圈的”梗”,都具有娱乐性、趣味性、批判性、时代性、时尚性、可复制等特征,它既要满足人们追求潮流、获得快感的需求,同时在形式和内容上具有一套简单固定的框架和模板,从而降低二次创作者的门槛,使网友通过模仿类推,迅速参与其中。
比如废话文学就可以加工创造后被沿用到各种对话场景中。逢年过节不少朋友都面临被亲戚催婚的情况,这时候,废话文学或许能派上点用场:
当亲戚问到你:今年多大了,该找个对象了。
这时可以回答:是啊,确实不小了,等要谈恋爱的时候就可以找个对象了。
亲戚问你:找男朋友/女朋友了吗?
回答:对,男朋友/女朋友这个东西想找就得去找。
亲戚:那啥时候结婚啊?
回答:快了,该结的时候就结了。
另外,废话文学能迅速发酵流行一定程度上得益于它是新晋的社交催化剂。虽然无厘头甚至很无聊,但它构筑了一个“共通意义空间”。
成长于网络空间的年轻人是分众时代的孤独患者,充满着对建立连接与归属感的渴望。
梗文化无疑是一种“最大公约数”和“社交货币”,让年轻人迅速以“废”交友,以期达到“确认过眼神,我们是一路人”的社交默契。梗文化还是尴尬社交场合的润滑剂,化腐朽为神奇。流畅抛梗接梗的年轻人们,在笑声中享受着被连接、被理解的愉悦与舒畅。
当然,“废话文学”的流行还离不开商业资本的助推。当下整个媒介环境正经历“视频转向”,直播类、短视频类社交媒体为亚文化的大众呈现提供了平台,这种“酷样”的亚文化资本因其独特的风格在“注意力经济时代”成为吸引眼球和流量的利器,从而将亚文化资本转化为现实生活中的经济资本。换句话说,只要你“玩梗”足够“专业”,也能变现。因此我们可以看到,社交媒体平台关于“废话文学”的内容,大部分来自于商业博主。
合乎时宜,才能“废话”不废——李媞瑜(陕西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2019级本科生)
在“发条”仿佛永不松弛的现代社会中,“废话文学”的出现可以说是对现代快节奏生活的一种缓释。从快餐、快递到短视频、实时通信,“快”弥漫于现代社会的时空之中。而在人际交流与信息传播领域,“废话文学”并不只是反抗快节奏,它亦提供了一种延缓交流节奏的可能性。
信息呈爆炸式指数增长,但人对信息接收的程度与效果不可能一直保持在高效状态,长时间、高强度的信息输入会带来较大的精神压力,甚至会使人的习得效率不增反降。在紧张的工作间歇,或与挚友小聚时,为轻松交流气氛,打趣上几句“废话文学”,又有何不可?思维的合理张弛,更有助于情绪的调整与积极状态的保持。
在“废话文学”的字里行间,情感交流的有效信息其实也在悄然跃动。“废话文学”通过同义转换等方法,兜兜转转回到了语义表达的起点,给人一种“说了好似没说”的感觉。但只要场合、时机运用得当,“废话文学”的简单言语技巧同样能创造诙谐、缓解尴尬,成为人际关系的“润滑剂”。“三人行,必有三人,那咱仨就是一路人”,有人抛梗,有人接梗,一传一回,年轻人的社交关系很快就能拉近。
当然,语言不仅是交流的媒介,更是思维能力的映射。在对待严肃问题时,“废话文学”这味“软性调味剂”,可不能随意增添,否则只会徒增冗余、适得其反。“废话文学”的运用须有边界,应警惕滥用现象带来的对语言规范与逻辑表达的冲击。过犹不及,把握好“废话文学”运用的度,合乎时宜才是快乐之道,如此,方能“废话”不废。
废话就是废话,别拉上文学玩梗——李媛(陕西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2019级本科生)
“废话文学”不过是堆砌废话、搞怪娱乐而已,和文学八竿子打不着。玩梗者扯上鲁迅先生散文《秋夜》中“我家后院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还是枣树”这个句子来说事,也只是附会穿凿,不可当真。这个句子之所以被认为是文学表达,在于它深沉地融入了鲁迅先生的悲悯与失望,是文学修辞语境中的独特呈现,可不是什么“废话文学”。
同样的例子,我们在捷克作家伏契克的《绞刑架下的报告》中也能看到,“从门到窗是七步,从窗到门是七步”,同义反复的句子展现了残暴的法西斯对于自由的囚禁及作家大无畏的斗志。文字背后有灵魂,文字背后有情怀,文字背后有力量,这才是文学。反观“废话文学”,纯为博人眼球罢了,第一次看到或许会新奇和有趣,但多看几句之后只会觉得无聊甚至无语,所以,权当它是刷屏时猛然闯入的段子,一笑了之,入眼不入心最好。
无论是“凡尔赛文学”还是“废话文学”,网友们热衷于拉低文学的门槛,把并非文学的表达硬扯到文学之下,本质上体现了网络亚文化对于严肃文化的消解,为了追逐娱乐、刺激,不顾一切地解构、玩梗。正是在这样的一种氛围和心态之下,所有的网络文字皆可贴上“文学”标签,但实际上却无半点文学性,只是某种文字游戏。偶尔来点废话接龙,互相取乐,并无不可,只是这一波又一波的并非文学的“文学”总在网络空间游来荡去,甚至还获得了不少年轻人的追捧,于培育健康的互联网文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情。没有营养的“废话文学”只会加剧思想的空洞,年轻人若沉溺于低层次甚至低俗化的狂欢,只会带来虚假的快乐和灵魂的孤独,别无其他。
“废话文学”给信息泡沫提了个醒——郝薮源(陕西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2019级本科生)
“废话文学”的“走红”有点令人始料不及,其起始无从考证,其热度亦注定持续不长,但相当规模的年轻人群体的追捧值得关注。
“废话文学”仿佛纯属自我取乐,实际上隐含着对互联网时代无意义、低质量的信息过载的嘲弄。我们每天都淹没在信息泡沫里,智能手机的普及更是让我们陷入到信息流的裹挟之中,刷屏成为最日常的行为,但很多时候,刷屏也就仅仅止于行为,成了移动互联环境下身体的条件反射,鲜有意义的生成与思想的锻造。
人的需求是多元的,娱乐精神还得有,让“废话”红一下也无妨,无需大惊小怪,但我们不能陷入波兹曼所揭示的困境——“人们感到痛苦的不是他们用笑声代替了思考,而是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以及为什么不再思考”,我们的互联网文化更不能成为波兹曼所警示的文化——“一个因为大笑过度而体力衰竭的文化”。我们应当正视“废话”背后的真问题,即在社会生活越来越互联网化的当下,让信息真正服务于人的全面发展,而不能让人被信息奴役,甚至陷入空洞与虚无。
从“废话文学”轻谑庄重、自我解嘲的话语风格中,我们不难看到,年轻人实际上是以一种仪式化的话语行为对网络空间充斥的空洞表达及无效信息进行戏仿。和所有的网络玩梗一样,“废话文学”的网络狂欢很快就会归于沉寂,但如何将有价值、有深度、有人文关怀的信息服务提供给公众,避免过度娱乐化消解意义与庄重,值得我们持久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