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象街的好小狗,谢谢你把头放在我的膝盖上"
回忆编号:002
回忆人:温和蚂蚁
籍贯:四川彭州
回忆日期:二零一九年,八月的星期天
回忆发生地:白象街
失业的那天,我蹲在超市看花鸟虫鱼,看了很久很久,只有一个极小的女孩站在我身边。
我问她:“你多少岁?”
但她不理会我,走过去拿手掌拍鱼缸,想使一条鱼注意到她。
无水印照片皆来自讲述者
我22岁,才刚刚毕业。家里人让我在成都找工作,我跑到重庆来了。我对他们说,我受不了“成都平原光天化日底下的无聊”。我到重庆来求职,求职真困难。
在工作的世界,以一技之长占据一席之地真的是很难的。有些潜力、有些灵巧、有些漂亮、有些自信,这些讨人喜欢的手腕我是有的……但这些是不足以使一家公司录用我的,我必须有所贡献。
工作地,曾家岩
被老板辞退的那天,我很早就离开公司了。抱着纸箱子走在路上,眼睛却好像长在天上,我将自己失魂落魄的样子看得那么真切。
“就好像在一部电影里”,我想。
漂亮的牛角沱
小女孩把手指伸进鱼缸里蘸一蘸,作势就要放进嘴里。她的家长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只好捉住她的手腕:“把养鱼的脏水喝进肚子里,是会生病的。”
她看看我,什么都没说,但把手放下来了。我竟感到些许安慰,因为自己也并非完全的废物。
店内有卖鹦鹉,许许多多的小鸟关在一笼里,只有一对很亲昵。
蓝色的鹦鹉以喙梳理绿色小鸟儿脸上的羽毛,小绿闭着眼睛。我知道,它们在距我很近的地方感受幸福。我初来乍到,没有朋友,没有任何人可以倾诉,孤独的感觉忽然被放得很大……
我激励自己:失业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在心底的某处,我感到软弱无力,我想要休息,不想再找工作。
接下去的几天,我无事可做,只能从一条街走到另一条街。接到家人的电话,就告诉他们,工作很顺利——其实一切都不顺利,蒸包子把塑料蒸格都烧化了,揭开锅盖时还以为看到了火山口。
八月里一个极热的下午,我四处游荡,从一尊立着白象石雕的小巷里走进去——我后来才知道它叫白象街,是从前繁华的下半城,使馆报局旧址林立。无论如何,我在那里遇到一只小狗。
我从陡峭的楼梯下来,它跟着我走了一会儿。我一停下来,它就靠上来,是一只好奇心旺盛的小狗,和人很亲,不娇贵,很皮,但又不显得邋遢。我记得它带着可爱的笑容把鼻尖挨近我,张开嘴巴轻轻咬我,我蹲下来,它就把头放在我的膝盖上。
之后由阶梯上下来一个担着纸箱的棒棒,它跑过去,在地上找了片塑料衔在嘴里,跟在人家身边,棒棒也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那一瞬间,我感到自己再度充满了生命力,我感到自己还能再经受摔打,还能像以前一样不知疲倦地求职了。
已找到新的工作,公司途径3号线
我来重庆还不久,这是我在这个城市里遭遇到最早、最珍贵的回忆之一。
有人会有和我一样的经历吗?它是流浪狗吗,后来我故地重游,可也没有找到它。我问附近的水果贩子,他们却说:“不知道。没见过”。
“是你的狗走丢了吗?”
不,那不是我的狗,但那是一只好小狗。我在电视上看过新闻,和歌山电铁公司任命流浪猫小玉做铁道站长,在我心中,这只小狗也有资格做重庆市白象街的旅游大使。我想找到这位“大使”,并向它道谢:
“谢谢你那天把下巴放在我膝盖上,我希望永远有人陪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