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信之神林黛玉
中国人自古有崇尚一言九鼎和一诺千金的美德。信是人的金字招牌,也是现代人的第二张“身份证”。有信才能立足于天地之间,失信于天下则寸步难行。曹雪芹将“五常”之一信字桂冠赐予林黛玉。
林黛玉是《红楼梦》中第一女主角,是贾宝玉姑妈贾敏心爱的女儿,表兄妹关系。后入荣国府,与宝玉和宝钗三者之间上演一幕幕惊心动魄地言情大戏,是三角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角, 《红楼梦》的经久不衰和引人入胜得益于林黛玉的与众不同。
一、非凡的前世
她的前世位列仙班, 是绛珠仙子,曾有郑重承诺:风风火火跟随神瑛侍者转世人间,只有不二余心,用泪偿情。她原是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一株绛珠草。同赤瑕宫神瑛侍者邻居加好友,正由他的精心呵护,日以甘露灌溉,绛珠草才始得久延岁月,否则早已枯萎。后来又受天地精华,复得雨露滋补,遂得脱却草胎木质,得换人形,成个女体,此时已经修成正果为一仙女。她终日游离于恨天外,饥则食蜜果为膳,渴则饮灌愁海水为汤。因为急于报灌溉之德末果,心内郁结一段缠绵不尽之意。正值神瑛侍者凡心偶炽,决意到人间走一回,风光一下,在警幻处案前挂了号已审批获准。绛珠仙子得知后也向警幻仙姑坦诚倾诉,我要知恩图报,执意下凡:“他是甘露之惠,我并无此水可还,他下世为人,我也去下世为人,但把我一生的眼泪还他,也偿还得过他了。”
二、凄美的今生
绛珠仙子投胎人间,成为林如海家的掌上明珠,千 金小姐,名林黛玉。渐渐长大,竟落成一绝世大美人。曹雪芹也难状其美,只能用若干个形容词加以冠之 ,如历史上四大美女之一病西施姿态;宝玉遇仙女叹风流袅娜,犹如黛玉;林黛玉秉绝代姿容,具希世俊美;体态轻盈如赵飞燕。总而言之,此美只在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神瑛侍者转世到荣国府成为贾宝玉,是贾政 和王夫人的嫡子,是法定继承人,末来的主人。但林黛玉的一举一动,遵守前约,精神决定行动,对贾宝玉无非份之想,抱一宗旨 ,用完一生热泪履约。
(一)屈身荣门,心甘情愿。出生在既是钟鼎之家,又是书香之族林家。一进荣国府是考察, 黛玉办完母亲丧事后,在其父林如海授意下,亲自去一趟贾府,见一见宝玉。贾母安排周到, 一切都在迎、探、惜三姐妹之上,和宝玉日则同行同坐,夜则同息同止,真是言和意顺,略无参商。二进荣国府是林如海得到反馈信息,十分满意,已铁心作出决定,将掌上明珠黛玉的命运在自己百年后交由岳母安排。正是王熙凤向宝玉所言:“你林妹妹可在咱们家住长了”。但是,虽有外祖母庇护,总是寄住,客随主便,得遵从贾家规矩,有以下屈从:
(1)不能多言。何况今天至其家,因此,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耻笑。
(2)生活习惯改变,平时其父林如海,教女以惜福养身,云饭后等待饭粒咽尽,过一时再吃茶,方不伤胃,在贾家,不得不随,少不得一一改过来,因而接了茶等。
(二)朝夕相处,坚守诺言。黛玉和宝玉相处培养感情是贾母的意思,两情相悦,再发展一步,机会多多。但黛玉没有食言,守住底线,不越雷池一步,只有片刻欢娱,把绝好机遇拱手让薛宝钗,以“泪流至尽”为最高理想。
1、只享片刻欢娱,昙花一现。
(1)偷读《西厢记》;三月的一天早饭后,黛玉见宝玉坐在沁芳闸桥边桃花底下一块石上看《西厢记》这部书,放下花锄,嚷着要看,宝玉执拗不过,共读起来,词藻警人,余香满口,虽然看完,仍在出神。
(2)与林黛玉上床玩耍。(第十九回)丫头们出去玩耍,黛玉一人在床上休息,静悄悄的,宝玉揭绣线软帘进去,将她唤醒,“我也歪着,”“你就歪着。”宝玉道:“没有枕头,咱俩在一个枕头上,”黛玉道:“放屁,外头不是枕头,拿一个来枕着。”直到此时黛玉才睁开眼睛,骂归骂,二人对面躺下。发现他左腮一块血渍,欠身凑近以手抚之细看,用自己的手绢替他揩拭。宝玉嗅觉到妙龄少女身上散发清香,用双手在黛玉两胁下乱挠,使黛玉触痒不禁。
(3)假装不理也有趣。(二十六回)宝玉顺着脚来到“潇湘馆” ,忽听黛玉细细的长叹一声道“每日家情思睡昏昏”宝玉听了,不觉心内痒将起来,再看时,只见黛玉在床上伸懒腰,宝玉在窗外笑道:“为什么?” 黛玉自觉忘情,不觉红了脸,翻身向里装睡,奶娘劝宝玉说:“姑娘在睡觉,等醒了再来”,黛玉又一个翻身起来“谁在睡觉?”可见黛玉不愿宝玉离去,内心是接纳宝玉的。
2、哭中有泪,泪中见血。
(1)“二玉”初次会面验证奇缘,黛玉流下了第一滴泪。首次会面双方都为之一怔,黛玉一见便大吃一惊,好生奇怪,何等眼熟到如此,宝玉看到笑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宝玉见黛玉没有通灵宝玉,狠心摔下,愤愤不平说“连人之高低不择”,黛玉因而流泪说“倘或摔坏了那玉,岂不是因我之过”。
(2)两小有猜,互生芥蒂,同时落泪。宝玉和黛玉在大观园中渐渐长大,已通人事,沟通上出现了问题,两个人原本是一个心,但都多生了枝叶,反弄成两个心。常为一些“金玉”、“好姻缘”等敏感话题闹得不可开交,一个在潇湘馆临风洒泪,一个在怡红院对月长吁,都在不觉中潸然泪下。
(3)悲悲戚戚,鸟不忍听。晴雯和碧痕伴了嘴,心情很不好。忽听有人叫门,越发动了气,也不问是谁,便说到:“都睡下了,明日再来吧。”黛玉素知姑娘们的性情,彼此玩耍惯了,又高声说道:“是我,还不开门”,晴雯偏又没听出其不意来,使着性子说道:“凭你是谁,二爷吩咐的,一概不许放人进来。”黛玉回也不是,站也不是,正在这时,宝钗和宝玉谈笑风生,由于夜深人静,笑声传至房外,黛玉气怔了,思念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在他家依栖,也不顾苍苔露冷,花径风寒,在墙角花荫下呜咽起来,不想这一哭声惊动附近柳枝花朵上的宿鸟栖鸦,飞走远避,不忍再听。
(4)凄楚吟唱,哭倒宝玉。宝玉寻黛玉一直奔到曾经的葬桃花处,忽听山坡那边有人鸣咽,哭得好不伤感,一面想,一面停下脚步,原是黛玉哭唱《葬花吟》,哀音低回,凄楚婉转,当宝玉听至“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等句时,不觉心胆俱碎,恸倒在山坡之上,怀里的落花洒了一地。
(三)诗词俱佳,缠绵悱恻。林黛玉在天上因为急于报灌溉之德末果,心内郁结一段缠绵不尽之意。林黛玉在人间伤心父母早逝,为守信还情,抛弃巨额家产、放弃舒适的生活环境,再度入贾府来到宝玉身边。此举不为俗人理解,甚至还遭人白眼,实有曲高和寡之感受。正因为有这些特殊经历和深沉的隐情纠结在心中,缠绵也就成了林黛玉的特质,才产生低沉和伤感是主基调。她有超凡脱俗的写作才华, 对景伤情,对物伤情,对人生渺茫伤情。所作诗词的优美感人,诗境中流露出以诗寄托千红一哭的情怀。如“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冷月葬花魂”、“一声杜宇春归尽,寂寞帘栊空月痕”等句,难怪宝玉闻之泪流,哭昏在地。
三、守信的天使
林黛玉的凄美结局与“两宝”成婚无关,乃是守信履约使然。请看曹雪芹如何设置这一重要角色。
(1)绛珠草是什么样的草? 绛是深红色、大红色的意思, 深红色、大红色这么一株草,能开出什么样的花,显然违背传统的“红花绿叶”常理,足见曹雪芹总导演没有安排“二玉”结婚剧情。
(2)词曲设置的真正目的。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一个是枉自嗟呀,一个是空劳牵挂。“二玉”恩恩爱爱是毫无结果之恋,“木石前盟”虽反复强调,终不能梦圆。用泪偿情是初衷,也是最终的意图。
(3)泪尽恩报,圆满完成使命。“想眼中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林黛玉诚信的以哭哭啼啼、凄凄惨惨为主,用尽眼泪报答了神瑛侍者前世“日以甘露灌溉”之恩, 签证已到期,心安理得的在“玉带林中挂”或返回天上,归于原位。
无数读者对“两玉”这一双精神情人末能成婚,深感痛惜,伤几多不眠夜,洒几捧同情泪,为之动容。殊不知守信之神林黛玉经此番历练,感悟彻通,在天有灵,期盼或许尚能庇护人间更加和谐美满,人人享受爱情。
(丁以华)